暮色將城市內外包裹的嚴嚴實實，特彆是城市外圍，一片幽靜。豪華而明亮的庭院燈照亮了方圓幾百裡，中洋式風格相結合的獨居彆墅顯得格外昂貴，建築外部設計的格外精致獨特，使這棟豪宅彆有風味。白雪積了有幾厘米厚，橫七豎八的腳印不久後又被飄落於地的雪花填滿，軒夏的十一月下起了冬至的第一場大雪。

洋房對於這個城市來說是過於平常的存在，大大小小的公司老板都選擇在這繁榮的城市生活，江家也不例外。

微拱形的大廳入口兩邊竟擺放的是好幾株不同樣式的玫瑰，紅白相間，格外浪漫，延至大廳的走廊，走上去好似有被群花包圍的感覺。與入口形狀大致相同的落地窗內便是比普通樓房大幾倍的客廳，吊燈發出的光是暖色的，四周的氛圍卻是一片冷意。

“夫人，二樓的臥室自從少爺小姐走後就再也沒有打掃，可能都積了灰，眼看春節就要到了，需要收拾一下嗎？”外麵冰天雪地，室內的人卻隻穿了單薄的一件。眼前這個穿著下人衣服的中老年女人，是這棟彆墅主人請來打掃衛生的傭人，也可以稱作是保姆。

“不用了，你下去吧。”坐在沙發上的短發女人站了起來：“你也忙了一天了，該休息了。”說著將頭發挽於耳後溫柔的笑了笑。

“這是我應該做的，江總和夫人您從未虧待過我，我多乾一些不理所當然嗎。”

雖被叫做夫人，卻像是未婚的千金小姐，長得小鳥依人，從眉眼到發絲都透露溫順，未沾一點化妝品的麵容被保養的很好，若說沒有一絲的皺紋的確是有些誇張，但的確沒有什麼老去的痕跡，正常的膚色，烏黑的頭發洗的乾乾淨淨一點都不油膩，即使素顏朝天也是讓人羨慕的一個類型。

傭人下去後，女人嘴角的那抹笑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眼裡倒是多了幾分憂愁，茶幾上的玻璃杯中牛奶冒著熱氣，她拿起抿了一口又慢慢的放下，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客廳還放有純音樂，使得這個氛圍不太淒涼。手機響了響屏幕也緊接著亮了，顯示著來電人，女人連忙接了起來，好像剛才本就在等這通電話似的。

“江夫人。”

女人開了免提，從中傳來青年男子的聲音，差不多20歲左右，語氣冷冷的不像下屬。女人眼裡滿是寵溺：“彆鬨了……準備什麼時候回來，學校還沒放嗎？”

“已經放了。”電話那頭說話聲音較遠，又不知道把手機扔哪乾自己事去了。

女人眼裡閃過一絲失望捏緊了手機久久不接話，電話裡那人也默不作聲卻不掛電話，手機上通話記錄時間在一點點增加，直到後麵的數字再一次歸零，終於有人開口了：“明天下午的飛機，估計下午3點落地。”

“要回來？”女人有些不敢相信。

“嗯。”

夜已深，左昕看著玻璃上倒映出來自己的虛像，神情又柔和的幾分，起身回臥室拿出串鑰匙，抬腳上二樓。

二樓除了三間臥室，便是一個雜間，女人打開其中一間臥室的門，走了進去。房裡沒有一點裝飾，在左昕的印象裡，之前慕慕的房間裡還曾有過一些貼紙海報之類的，自從上了高中，那些東西便在一點點變少，反而是桌上的練習冊試卷又多了一倍。

女人打開燈，卻不料開關處已有了些臟，但倒不至於積了一層灰。

是有些臟了，但是這時候打掃衛生的也已經休息了，若現在去叫醒也不是很禮貌，左昕拿了塊抹布，乾脆就讓自己幫兒子打掃一遍，衣帽間不穿的衣物也應該處理一下。

左昕欲打開門卻發現鎖住了，大概鑰匙在某個抽屜裡，女人靠著意識打開了右手邊的抽屜。卻不料裡麵不是她想要的鑰匙，我是滿抽屜盒裝的星星，大大小小一共差不多幾十盒，幾十個小盒子的下麵好像是從八年級~九年級的教科書，因為抽屜容量有限，隻單單的放了幾本。

慕慕的書？不是不見了嗎？

女人本想翻開一頁看看是不是江秋的書找到了，卻看到了滿頁彆人的名字，密密麻麻像針一樣紮的左昕手疼。

一頁……兩頁……

餘鶴的名字替代了所有筆記，直到章節末……

女人捂住了嘴，喉嚨裡發出的嗚咽聲卻仍然在，她的孩子，她的慕慕……竟然喜歡一個人喜歡了這麼久……

第二天的中午，在另一個城市的機場貴賓候機室裡坐著一男一女，男孩緊閉雙唇不說話，女孩安靜的打量整個房間。

“女士先生，請用咖啡。”

“謝謝。”女孩輕聲說道，服務員回了個微笑：“不客氣。”

“吃嗎？”江月婷拿起一包放在桌上的包裝食品，遞給了坐在他身旁的男孩，也就是她的親弟弟江秋。

“不吃。”男孩瞟了一眼，視線又落回書上，江月婷隻好放下，一心一意的喝自己的咖啡。哎！到底有什麼比書更能讓江秋感興趣？

登機後，兩人將手機調成飛機模式後拿出筆記本電腦忙著乾自己的事，女播報員熟練的播報行程，提醒乘客在起飛前所做的安全措施。

飛機的小窗口外，此時晴空萬裡，誰知道下麵其實烏雲滾滾，在零攝氏度周圍徘徊。

“你餘哥再過幾天也就回軒夏了。”江月婷突然說。

“哦。”江秋應付似的回了一句，表麵上沒什麼，心裡卻很不舒服：“你倆今年怎麼沒一起回來？”

江月婷將頭發紮成一束，向服務員要了一條毛毯蓋在身上：“他臨時有事，叫我先和你一起回。”

“你染發了？”

“怎麼看出來？不明顯啊。”

江秋用筆指了指窗外，空中沿直線劃了一道，最終落在江月婷頭發上：“照出來是酒紅色的。”

“好看嗎？”女孩笑眯眯的問。

江秋視線從江月婷頭頂移到臉上，丹鳳眼，高鼻梁，笑起來會有兩個酒窩，這樣的女孩子，還是餘鶴喜歡的女孩，怎麼可能不好看。

“我是說頭發。”

江秋錯開視線：“我知道。”也不再看江月婷：“挺好的。”

接機口站了許多人，但各個大氣不敢出，看見自己要接的人隻招招手，示意人過來後就領著人拿著行李離開了。

彆說，幾個人高馬壯的高大個穿著工作服，麵無表情的守在那裡，跟□□一樣，人能不怕嗎。但誰又知道，他們隻不過是來人的。

“媽！”江月婷興奮的撲了上去：“我想死你了。”左昕輕拍江月婷的背：“好了好了，媽媽也想你們。”

完全忽略了站在左昕旁邊的江煜，男人不滿意了：“生了倆孩子白養了！一個見了光叫媽，一個啥話也不說光在那傻站著！”

“爸。”江秋問候了一聲。

“哼。”江煜冷笑，一看就是在為剛才那事爭風吃醋：“我還以為出去上了幾年學上傻了，光記著有個生你們的媽！彆忘了，我還是有一半功勞的！”

“是是是。”江月婷含笑說道：“爸你說的對，全家就你最厲害。

左昕捂著嘴笑倒在了江月婷懷裡，江煜一副誰也不愛的樣子，後沒憋住也笑了出來。

“老公，春節我想和羅玲他們家一起過。”

“想和餘家一起過？”江煜在開車不好轉頭：“可以啊，正想和餘兄喝兩杯。”

“隻有餘家？謝家呢？”江月婷嘟囔了一句：“你還和謝叔叔關係好呢，都不叫他們……”

“叫，叫！”江煜實在是怕了：“人家兩夫夫都不知道在哪兒度蜜月呢，能來嗎？！”

江秋看著一晃而過的建築，頭抵在後背椅上。左昕時不時假裝不經意的看上江秋一眼，想和兒子說說話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慕慕默不作聲的樣子真的很讓她心痛。

“慕慕，聽說你有女朋友了，怎麼不帶回家讓媽媽見一麵？”

“她也要回家看爸媽，所以沒來。”

“這樣啊。”左昕似乎有些遺憾：“這個女孩子你喜歡嗎？”

江月婷先笑了出來：“媽！不喜歡會在一起嗎？你這話問的。”說著誇讚道：“慕慕女朋友長得可乖了，嘴又甜，還是他們那個係的係花，追了慕慕好久的。”

“怎麼能讓女孩子追你？”江煜道：“想當年都是我追的你媽，追了好久才追上。”

左昕瞪了一眼江煜：“才多久，五六天而已！”

“我跟她不一樣。”因為你愛她所以才會去追她，而我並不是。

江月婷沒太明白江秋這話說的什麼意思：“什麼不一樣？”

江秋低頭不語，左昕也轉了回去，車裡又安靜了下來。

要是喜歡，還用得著追嗎，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是自己心裡裝著的那個人，即使把星星送給他，他也不會對那人有一點感覺，最多也就隻是謝意。

待回到住處將行李放好，左昕就讓他們兩個洗洗去休息，畢竟坐了兩三個小時的飛機，還是有些累的。

江秋沒有泡澡，隻不過大概的衝了一遍就回房間把門鎖上了，看著陽台書桌的位置，他又想起了曾經的、傻傻的自己。男孩的胸口一陣悶，很難受。江秋試著深呼了幾口氣，閉上了眼。

他病了，很久以前就病了……

曾經去看過醫生，在那邊也買過藥，但根本沒有什麼用處，可能這病……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