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燁的印象裡，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柔柔弱弱的樣子，而父親從來都是挺拔的站還母親身後，像個守護公主的騎士，他從來沒想過父親會生這麼嚴重的病。
雖然事發突然，一時還無法接受，風燁還是顫抖著手在手術單上簽了字，院長親自操刀，東風一助，剛才還圍滿了人的手術室門口現在隻剩下風燁和燕潯川兩個人。
燕潯川看著風燁把頭埋進膝蓋中間，失魂落魄的樣子跟之前的所有情形都不一樣，心裡微微酸了一下，從挎包裡掏出保溫杯，裡麵是林白給他配的凝神靜氣的藥茶。
“喝點吧，手術需要很長時間，伯母也在等你。”
風燁慢慢抬起頭，眼睛泛紅還帶著淚光，燕潯川沒想到，下意識就伸出手，輕緩的撫摸在他臉上。風燁先是一愣，接著偏頭在他的手心裡蹭了蹭，心裡莫名柔軟了很多，接過燕潯川手裡的茶水，喝光後確實感覺平靜了一些，兩人索性去看了盧迪。
兩人到時盧迪睡的正沉，風燁拿起床尾的病曆看了看，確定沒什麼大事以後才鬆了口氣，稍感安慰，燕潯川坐在病床邊，手搭在盧迪的手腕上，閉著眼睛仔細把脈。
風燁雖然知道燕潯川可能會些醫術，還在幾天前救了自己，可始終沒有眼見為實，心中難免懷疑，是背後的人給了他什麼藥或者自己的身體本來就沒什麼大病，看到燕潯川煞有介事的給母親號脈，他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不想辜負了他的一番心意，想著反正還有醫院的醫生把關，便隨著他去了。
盧迪今年也才五十幾歲，可脈道不充，脈象細弱且時隱時現，再往臉上一看，病人麵色淡白萎黃，肯定常年頭暈倦怠，心悸乏力，失眠，是非常嚴重的氣血雙虧，手上微微加力，細弱脈中還帶著些短促快捷的脈象，繼而平緩又重複，的確是受到驚嚇的脈象。
五分鐘後，燕潯川睜開眼，緩緩出了口氣，給了風燁一個肯定眼神，讓他寬心，“受驚到是不嚴重吃幾劑驚風散就能好，但是她早年受過很嚴重的傷，大出血過，現在身體氣血虧損嚴重。”
風燁沒想到燕潯川能說出這些，還真的說對了，頓覺驚訝，“是、是生我的時候，大出血，起初那幾年也看了很多醫生，中醫西醫湯藥針劑，吃了不知道多少，可總是不見好，母親年輕時喜歡旅行，後來父親就帶著她去各國旅行，最後選了個喜歡的地方定居。”
想起父母年輕時候的事，風燁的情緒明顯低落，聲音越來越低，燕潯川不大會安慰人，但是醫術方麵自己擅長，在他看來盧迪的病不算什麼，隻是需要費點心思而已，所以寬慰道：“彆擔心，阿姨的身體雖然虧損嚴重，但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回頭我給阿姨開些藥，吃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反正自己來風家就是為了報恩的，治病什麼的都是順帶手的，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風燁隻當燕潯川是為了安慰自己，也沒放在心上，看著護士換了新的藥就從病房退了出來，快步返回手術室，他心裡非常不安，這段時間風家實在不安寧，先是自己，現在又是父母，他雖從不迷信什麼預感，可現在也不得不承認他預感會有大事發生，心中不免忐忑，燕潯川跟在風燁身後，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自顧自的在腦子裡把盧迪需要用的藥羅列出來，還仔細斟酌了一陣，修改了兩味藥性太烈的，然後滿意的點點頭，想著回去就讓南風去辦，順便把燕回春需要的藥單子也給他。
也不知道風家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麼這麼多，看病和煉藥的事情被耽誤再耽誤，這回可真的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兩人剛出電梯，就看到東風一身墨綠色的手術服在手術室門口來回踱步，像熱鍋上的螞蟻，看見風燁就撒腿跑了過來，氣還沒喘勻就抓著風燁的胳膊大叫，“出事了，叔叔的凝血功能突然出現問題，醫院隻剩下五個單位的紅細胞，以這樣的速度流失下去肯定不夠，快打電話找人從血庫，從彆的醫院，總之任何可能的地方調血，快！”
風燁馬上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以風家的地位，調些血還是不難的，剛走回手術室門口，院長臉色陰沉急匆匆的趕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護士，手裡拿著手術同意書和病危通知書，風燁三步並兩步的迎上去，“院長，我已經打過電話，十五分鐘內，血一定送來，我爸怎麼樣了？”
院長眉頭緊鎖，如臨大敵，最後也隻是深深歎了口氣，“風先生的情況非常不好，流血不凝，照現在的情況發展，就算血送來……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繼續手術，但風險會成倍增加，成功率降低，第二停止手術，馬上縫合，但他的身體恐怕不再適合接受支架手術，隻能……”
留給風燁考慮的時間不多，可現場沒有一個人敢發聲催促，隻能看著他一個人走到窗邊，逆光中留下一個不太清楚的人影，燕潯川看著風燁的背影，心裡說發堵，悶悶的喘不上氣。
風燁很快從逆光中走出來，什麼都沒說，拿過護士手裡的夾子，刷刷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東風想安慰又覺得多餘，在風燁的肩膀上捏了下就匆匆轉身，準備重新消毒進入手術室。
風燁一句話沒說，眼睛裡甚至沒有了淚光，可燕潯川胸口更悶，甚至發苦，發痛，雖然是他有時候挺討厭風燁的，可這時候他就是非常想做點什麼，好讓他不那麼難受。
“等等，我會針灸，大概能幫上忙。”燕潯川對於西醫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止血這件事，他倒是有些辦法，燕九針雖然隻有九針，可根據穴位，手法，深淺，可有千種變化，其中有幾種正是針對流血不止的，雖然沒在西醫手術中應用過，但總比任由血流不止藥好得多。
眾人皆是一愣，繼而用近乎看傻子的表情看著他，一秒後又各自轉回頭去沒人理他。院長和他身邊的護士更是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要不是看他跟在風燁身邊，大概就要張嘴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