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刑訊(1 / 2)

廖瑟的後半夜,偶爾傳來幾聲蟲鳴,似殘秋暮年垂死的最後聲響。

乃至最後一聲蟲鳴虛弱得幾不可聞,才是這世間衰敗開始的第一步。

沈欲自知虞那裡出來後沒有回逾白院休寢,而是在倚危閣裡通宵達旦。

他出生窮苦寒酸,相較於妻室知家家世如同螻蟻草芥,如今官拜四品居大理寺少卿之位,腳下的每一步都絕非表麵看上去簡單。

桌前兩扇雕雲龍紋楠木檻窗敞開,桌上撒滿的月色銀光如冬霜散發寒意。

屋裡幾乎攢不住丁點的熱氣。

沈欲身體溫度很低。

伺候過他的仆婢都知道,郎君不似常人掌心熱騰。

先天亦或是幼年拮據生活所致,他身體更習慣單薄寒冷。

他自然也如正常人一般要進食入睡。

進食時尚且還準許旁人侍奉,可入睡時卻拒絕人在榻前守夜。

曾被仆人撞見過一回,以為他沒了聲息,當做一具白慘慘的死人臥在冰冷的褥子上。

一聲尖銳叫聲吵醒來,披頭散發的男人緩緩睜開靜如死水的烏黑眼眸,打那之後就再也沒有準許過人在天黑後邁入寢屋一步。

黑檀桌案前,沈欲剛剛閱完一篇卷宗。

一個粉衣婢子端來一盞溫熱的茶。

在要放在沈欲左側位置時忽然腳下一個趔趄,將那茶水失手撞向了此刻正襟危坐的男人。

粉衣婢子不慌不忙抽出袖口的絲帕替他擦拭腰間濕痕。

在掌心就要取代帕子貼上他腰間時,卻被一隻手驀地抓住。

男人手有些涼,婢子毫無防備地被凍了一個哆嗦。

“郎君……”

婢子緩緩仰起臉,甜膩的嗓音包裹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原本淳樸的麵相宛若蒙上一層欲紗。

她的手指滑溜地好似一條小魚,摩挲著他的掌心流連不舍。

“聽聞郎君最是憐香惜玉,想來郎君該不會責怪奴吧……”

沈欲低頭看著她婉轉屈下的身段,眸色未動分毫。

掌心裡被女子細嫩手指蓄意打圈,如細羽般帶著輕微瘙癢。

他停頓下來垂眸瞥向那雪白蔥指。

似聯想到前不久發生過的某些情景,忽地捏住。

婢子怔了瞬,隨即心頭狂喜。

她就說,這天底下哪有人會不喜歡女色……

縱使他有潘安之貌,可男人的劣性根從來不是容貌決定。

似乎光握著都嫌不夠,對方甚至舉起了她的手,在燭光下細細打量。

指腹細嫩,在男人指尖掠過時,惹得婢子發出輕輕的呻丨吟。

“哈……”

“郎君……你弄得人家好癢……”

屋裡的動靜從平靜變得旖旎桃色起來。

門口血氣方剛的仆人被那淺淺呻丨吟無意中勾上前,正心癢難耐要貼耳細聽的時候,屋裡的甜膩低吟便遽地轉化成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在深夜裡駭得人骨頭縫裡都狠打個顫。

廊下漆柱後一個抱臂闔眼的冷臉少年冷靜得不似旁人,直到聽見屋裡一聲極其平淡的“進來”之後,他才驀地睜開了眼,隨即大步踏入了室內。

幾乎在雕花隔扇門推開的一刹那,外頭的仆婢抬眼便看見了此生難忘的一幕——

跪地的粉衣婢子一隻巧手兒看似乖巧落在男人掌中,卻有一根手指生了反骨似的,寸寸軟蠕蟲子般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搭在手背上半掉不掉。

竟是一截指骨被人生生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