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以己度人(1 / 2)

“我當然也會好奇——”

也許隻是玩笑話。但作為一個嗅覺靈敏的前鋒,蜂樂回在場下確實也神經刀似的保留了那種敏銳度。具體什麼時候運用,我願稱之為他想要那麼做的時候——比如現在。摳字眼抓重點的時候一點不含糊,也不見得做題時讀題乾能有那麼仔細。

眼下隻是短暫地發散,對方就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溫熱的手掌徑直貼上臉頰固定視角。

走神是不行的。我在他臉上看到了這樣的字眼。啊,這個表情可真恐怖。

“——很正常不是麼?但這又不意味著會付諸行動。”

止步於此,不要更近一步了。

我收回手,麵不改色地補完自己想說的話。

這已經很接近於直言了。在這個國家,人人都或多或少會修行言外之意,認為鄰居家的鋼琴聲太吵嘴上說法卻會換成“您鋼琴彈得真好”。我也隨大流地運用著委婉,隻有少部分情況會放棄偽飾。

更早之前,蜂樂回有一段熱衷於猜我的想法的時期,我表現得和緩,但接近之後就能發現內外的差異,有人嘲諷我表裡不一,有人視之為個性。他隻是把這當成是猜謎,一遍又一遍地從我這裡確定答案。

我不知道樂趣何在,但也不介意配合。我始終不覺得他能真正地明白我在想什麼,畢竟有些時候連我自己都會迷失在找尋答案的過程中。

直到。

“真傲慢啊。眼神也好,想法也好。”那時的蜂樂回在又一次結束猜謎遊戲後這樣對我說,臉上帶著笑,眼中卻平靜得可怕。

“但很棒哦。為什麼要藏起來?雖然不太明白,但是你的眼中……”

他的手指輕輕觸摸我的眉骨,恍若留下不可見的戳記,“……明明也有一隻怪物。隻是沒人看得見而已。”

這是很久以前自己對他說過的話。居然又返還用到我的身上了麼?我是想笑的,但是沒能笑得出來。

一種莫大的震撼在那一刻襲上心頭,他其實也沒有說什麼超出的內容,但我就是呼吸一窒,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死死掐住了咽喉。

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就像是人群中的驚鴻一瞥。

在某個瞬間,我被看見了。

從可能性變成朋友,又從朋友變成同伴。

我不需要更近一步了。要說好奇麼?當然是好奇的。隻是好奇麼?那句隱含的止步於此不光是對蜂樂的警告,也是對自己做出的判斷。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的目光會流連在他俊秀的臉龐上,金棕色的眼睛也像是不見底的深淵。

緩慢流進襯衫衣領的窺探,少年不設防地裸露上半身,他回望的眼神雀躍,有種幻夢的色彩,他水淋淋的頭發緊貼著凸起的頸椎骨像纏繞的藤蔓,水珠就沿著流暢柔韌的肌肉線條下墜。擅自貼近的更高的體溫是兀自燃起的磷火,隻是靠近便能感覺到灼熱,緊抓不放又炙熱疼痛。

某個夏天的午後,蟬鳴聲環繞煩得驚人,塑料水管軟塌塌地棲在他手中,衝洗過庭院,蜂樂回高高卷起褲腿,印花T恤打濕了下擺,赤著腳濕漉漉地踩在地上,靈巧觸球的腳踝意外的纖細,雙腳瘦而勻稱,略高的腳弓一用力,聯通腳趾的青色筋脈就猛地繃起,我坐在回廊邊食不知味地吃著西瓜,也會產生莫名念頭,想要粗暴地拽住他的腳腕拉扯。

我對他產生了.欲.望。

不難得出這個結論。

從意識到接受是一個很短的過程,我很平靜地認了。這不是……這不是可恥的事情。一直以來我們距離太近,那光芒又太盛,我不可否認地被吸引、去沉迷,又在那遊離的距離感中得到安定。

維持現狀就很好。

我能對他有妄念,也能對其他人有。再說誰知道它能持續到多久又能有多認真?我不喜歡不確定的東西。也不喜歡為了不確定的東西打破未來的規劃。

有些時候,想及我和蜂樂的關係,剝開表現去探尋本質,我會發散聯想到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搖滾樂隊們的骨肉皮。

那些年輕的女孩們自發追逐樂隊就像是狂熱追逐升起的太陽,她們會跟隨樂隊到各地巡演,演出時在台下為她們的搖滾巨星歡呼,在演出散場後又想儘辦法搞到後台的通行證,最好還能跟哪個樂隊明星來個一夜風流。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是帕梅拉·巴蕾絲。

當脫離過近的乾擾距離去看待兩人的關係,不難發現蜂樂回開始變化的眼神。荷爾蒙的作用還是氣氛的推動?那也不是問題,我一度是這樣認為的。

保持就好。不前進也不後退,不戳穿也不定義。所有人都能輕鬆又愉快。

可蜂樂回鐵了心地要捅破那層窗戶紙,不,重點不是佯裝不知……

而是佯裝不知的行為本身。

他的手掌就貼在我的臉頰兩側,捂得發燙的手指包住耳朵穿過發絲,聽完我接上的後半句話毫不客氣地用掌根蹂.躪我的臉頰肉,非自願地被擠臉賣了個萌。

我怒瞪他,積攢的晦暗情緒就像是氣球被戳了個洞漏氣了。

在跟你說正經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