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江湖(1 / 2)

大闌元平三年穀雨。

一輛馬車正劈雨在官道上疾馳,約摸16歲的勁裝少女大力揮動馬鞭,催促馬兒跑的更快些。豆大的雨滴劈劈啪啪砸向馬車,一陣寒風吹過,車簾隨之輕揚起來,隱約露出一張年輕男子的麵孔,渾濁的日光斑駁灑落在一張過於蒼白的臉上,單憑浮光掠影的一瞥便能感受到濃稠豔麗的美感,雨水紛紛乘風而至墜在他烏黑如墨的發絲之上,似乎天地萬物都格外偏愛他。下一刻一隻瑩白的女人手自黑暗中伸出,緊掩住了車簾。

忽然,少女呼哨一聲勒緊韁繩,馬兒猛的揚起前蹄,發出悲嘶的聲音。

厚重的雲層覆蓋著天空,空氣中蒸騰著潮濕的土腥氣,層層堵住行人的口鼻。

透過層層雨幕,但見前方泥水飛濺,正有七八人激烈過招,幾種兵器相接,鐵器嗡鳴聲並著痛呼聲震顫天地。

少女探身安撫的拍了拍受驚的馬,心想江湖人可真是不講道理,天地何其大,非擋在她麵前打架,甚至還嚇到了她的馬。

她擰起秀麗的眉一把將馬鞭摁在車架上,扭頭對馬車裡的人大聲說道:“少爺,前方走不了了。”

等了片刻見沒等到回應,便徑直從車架下抽出兩把寒光凜凜卻又薄如蟬翼的鴛鴦鉞,雙手握持,將身體慢慢繃成一張拉開的弓,盯著廝打的人群瞳孔微縮。

誰知下一刻肩頭一重,被人一把按住,少女微不可查的撇了下嘴,頭也不回道:“白姐姐,等我趕走他們再同你說話。”

“不行。”女子聲音如玉珠滾落,落地有聲,溫柔卻不容拒絕。

少女的這對兵器名為鴛鴦鉞,除握柄外皆為利刃,形似兩枚新月相交,與人對敵之時開合間取人性命,是一對帶著血腥之氣的凶器。

而眼下顯然還不到用它的時候。

“白姐姐……”少女拉著聲調撒嬌賣乖,可對上女子堅定的目光之時,一下子泄了氣,憤憤道:“那你說怎麼辦,他們不走開咱們可過不去,那今晚就隻能露宿荒野了。”

少女又朝後方努了努嘴道:“我是可以的,可那不還有一個病鬼嗎。”

“誒喲,你打我頭乾嘛?!”少女齜牙咧嘴,語氣裡全是不滿。

白蘋本來隻打算製止她說些悖逆之言,沒想到力道沒把握住,差點把人拍個倒栽蔥,頓時有些訕訕,她收回抽痛的手臉色不變,義正言辭道:”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

哪種話?病鬼嗎?本來就是事實,有什麼不能說的,雖然心裡不服,可到底沒反駁。

病鬼自從12歲生了一場大病開始就一直病病歪歪的,藥吃了不少,卻從不見好。好在家裡還算富裕,平日裡也不出門,成日裡就讓人推著在山莊裡閒逛。

最近家裡鬨賊丟了個緊要的東西,這才讓病鬼薛玄暉出了門。

薛玄暉在一眾美貌侍女中挑挑揀揀的選了一番,最後指定季夢和白蘋陪他一起出行,據他說一個推輪椅最穩,一個按摩最舒服。

誰知道半途舊疾複發,這兩項是沒機會享受了,須得趕緊找到落腳點才行,否則恐怕傷勢加重,一發不可收拾。

這麼想著,白蘋心有隱憂的看向前方打得激烈的一行人。

仔細看約莫是兩方人馬,一方著藍裁裋褐,一方著灰色護衫,一招一式皆攻敵致命之處,顯然不是什麼友好切磋,而是生死之爭。

季夢自認大度的不跟白蘋計較,視線重新回到前方廝殺之處,看了片刻,說道:“踏月摘星,摘星派的人。”

正見一灰衣莽漢將手中木棍按地,雙腿淩空拔起,正是摘星派的踏月摘星之法,他內勁灌注雙腿,直衝一個藍衣人麵門而去,後者就地一滾躲開這一擊,另一個藍衣人如豹子般竄出左手握住匕首,直取大漢腰腹。

大漢麵目猙獰,淩空翻身躲開這一刀。

但顯然太過勉強,刀刃劃破衣服,留下一道不淺的傷口。

“鹽城派。”季夢撇嘴嗤了一聲,頗為不屑:“就這小匕首,切果子都費勁。”

不過江湖上幾乎是人儘皆知鹽城派和摘星派比鄰而居,一向同氣連枝,到底是因為什麼能打成這樣?季夢舉起胳膊敲車廂門框,將問題遞給車廂內的人。

等了片刻,未等到孟玄暉出聲,白蘋在一旁看著眉毛豎起的季夢,想了想開口給她解惑道:“年初有一老婦人於鬨市之中攔下了趙仲答的車駕。”她思索了一番後繼續說道:“應該是狀告鹽城派侵占良田。”

“開封府尹,膽子夠大啊。”季夢來了興趣,纏著繼續問道:“可這同摘星派有什麼關係?他們怎麼還打起來了。”

“據說是官府要徹查摘星派,摘星派同鹽城派一向不分你我,於是便一起查了。”白蘋不是很確定。

可這世上沒有誰經得起查。

季夢聽罷眉毛舒展,合掌嬌笑:“正該都查,這才是親如兄弟,一脈相承。”

白蘋本還打算說些什麼,後想想也都是自己的推測之言,沒必要說給季夢聽,便按下不表。

忽然白蘋眼神一凝,抬起了蔥白的手指,遙遙一指向人群的中間,不確定道:“那裡是不是有一道黑色的人影。”

不屬於摘星派,也不屬於鹽城派。

什麼?居然還有一個人她也沒發現!

季夢坐直身體定睛去看。

隻見顫動的寒光之間,居然有一條黑色人影,身法奇詭,於眾人合擊之中屢屢成功避開連綿不斷的殺招。

“好身法!”季夢眸光一閃,真心讚歎道。

原本以為是兩派之爭,原來是三方混戰。

“黑衣小哥,你武功很好啊,比這幫繡花枕頭好多了,殺了這幫壞胚,我給你助威!”季夢忍不住雙手合攏圍成喇叭狀高聲呼喊道。

頓時七八雙眼睛煞氣十足的齊齊掃向季夢。

白蘋見狀連忙後退一步,進了車廂,情況雖然緊急還不忘囑咐季夢道:“注意分寸。”

就在白蘋放下門簾之時,前方雨幕中忽然有“噗”的一聲響。

有一鹽城派弟子反手擲出手中匕首,直射季夢麵門。

季夢雖未料到這一招,但臉色未變,在千鈞一發之時瞬間偏頭躲過。

刀去勢不減”噌“的一聲,嵌進馬車門板之中。

這刀雖然走的是出其不意先發製人的套路,但力道卻也不弱,臨陣對敵不失為上好的一記殺招。可惜季夢反應更快,之後有了防備,這一招便不好再用了。

那弟子卻還未放棄,連發三刀打向季夢。

季夢臉色驟變,三刀齊發力道衰減,躲開並不難,可這三刀角度刁鑽,分明是瞄準門洞,打向她身後車內之人。

攻敵之所必救,好應對!

也是因此她不能躲,隻能抗。

她咬牙恨道:“王八蛋。”

也不知道罵的是躲在車廂裡的兩人,還是罵將匕首當做飛刀用的這殺胚。

隻聽得“叮叮叮”三聲,寒光一閃而過,瞬間匕首已被打飛出去,季夢半蹲在車駕之上手握鴛鴦鉞,臉上一道細小的傷口正緩緩滲出血珠,她露出一個足夠甜美也足夠好看的笑,躬身橫刀在前,高聲罵道:“沒人告訴過你女孩子的臉蛋是寶藏嗎?怕不是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吧,那姑奶奶今天好心來教教你。”

說完她也如法炮製擲出一把鴛鴦鉞,利刃瞬間如雷霆一般衝向人群,刀出之時人也跟著彈射而出,速度奇快。

隻見寒光在人影中劃過一道弧形,瞬間又被已逼近眾人的季夢抓回手裡。

先聽得“碰”的一聲悶響,眾人驚惶去看,後看到一粒人頭重重砸在泥水之中,又原地滾了兩圈。

正是最先投擲匕首的那鹽城派弟子。

刹那間血水噴射而出,人群一片寂靜。

詭異的寂靜中季夢踏著歡快的步子走向眾人,她兩頰還帶著桃花色的微紅,若不看她手裡的兵器,還真像一個天真可愛的少女,她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甜甜的酒窩,輕聲說:“你們可以選擇走,或者留下來陪我。”

她的雙眸明亮,腰肢盈盈一握,皮膚柔軟透亮,美麗的像春天枝頭的花朵。

可沒有一個人敢肖想她。

越美麗的事物越危險。

“我來陪你。”

此時空中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聲音柔媚入骨,未見其人便知這女人應當極美。可沒人敢失神,隻因這人的音波如層雲疊霧,連綿不絕,雨聲雖大卻絲毫遮不住這聲音半分,分明內力超群,隻怕是一位絕世高手。

這種高手在整個江湖都應該可以排上名號,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季夢來不及思考,隻覺一縷勁鳳,擊向自己的左胸,目標正是其下驟然加快跳動的心臟。破空聲呲呲作響,足見發暗器之人武功之高。

避無可避!

就在這緊急一刻,她猛的斜身卸肩,暗器偏了幾分,穿入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