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開霽一直懷疑學校校醫室隻有四個校醫,儘管進門處那張紙板上的照片掛得滿滿當當,看起來很像一個正經診所。
門口掃碼掛號的,隔壁屋拿藥的,加上診室裡一男一女輪班倒的。
診室裡的倆人不知道是學什麼出身,啥都看,甭管是胳膊折了腿斷了,還是麥粒腫了闌尾炎了,但凡大學生能犯的毛病,一男一女倆校醫全能包圓。
其實包圓也不難,小病開藥,大病轉院。
樓上倒還有個老頭校醫,專門看牙,但八百年不來一次,好像是哪個專家退休返聘掛名兼職的。
從尖利的聲線可以辨彆出,裡麵應該是個女校醫。
前提是,她確實是“校醫”。
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謝潮生將一塊紗布綁在孟健腳踝上,狠狠一勒。孟健“嘶”地抽痛一聲,“彆去了吧,萬一是……”
話沒說完,言開霽抬手捏住他嘴,警告地斜他一眼,“閉嘴。”
如果這是一部恐怖片,誰是主角不能確定,但孟健一看就是那種會把鬼招來,並拉著大家同歸於儘的炮灰。
環顧一圈。
一米八大小夥子吳迪是出了名的耗子膽,指望他不如指望狗;唯一的壯年人張老師剛被鬼附過身,眼圈烏黑身體羸弱;跆拳道黑帶程洛洛正哭得肝腸寸斷,還沒緩過勁兒來。
現狀慘烈。
謝潮生突然說:“萬一是人呢?”
言開霽抬頭看他。
他正好說出了他要說的話,萬一是人呢?
都是一個學校的,多多少少都來過幾趟校醫室,裡麵的人可能給自己接診過,也可能給身邊的朋友接診過,也可能是前台的,可能是拿藥的,無論是哪個,都是曾經幫助過無數學生的人。
吳迪吞了一口唾沫,說:“可是,咱怎麼判斷那是……那個啥還是人?要是把那個啥放出來了,大家就一起玩完了……”
空氣又陷入沉默,吳迪說得沒錯,那門就是個薛定諤的盒子,一旦賭錯,大家全完蛋。
門後的人還在淒厲地呼喊求救。
“我有個法子!”言開霽突然靈光一動,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我知道怎麼判斷是人是鬼了!”
“我跟你去。”謝潮生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他放下手中的藥,抬身從孟健賴著的那張床後繞了出來。
“走吧。”
“等一下。”言開霽說,他拿起程洛洛的大黑包,從裡麵掏出了四本毛概。
“拿個護身符,有備無患。”
遞給謝潮生一本,自己拿了一本,程洛洛和張老師一人一本。
吳迪自己有一本,孟健……隨他有沒有吧。
張老師對考試的情況一無所知,疑惑地看著手裡的毛概,“誒,你們不是大二就該考完了嗎?這門不會有掛科的吧?”
吳迪唉聲歎氣地跟他解釋起來。
言開霽拿著唯一一塊校訓板,兩人向診室走去。
儘管剛認識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言開霽沒來由覺得,呆在這人身邊有一種不知道從哪來的安全感。
好像之前認識似的。
大概是環境過於緊張,言開霽這麼想著,嘴裡就下意識念叨了出來——
“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旁邊,謝潮生的腳步頓了一下。
“沒有。”他很快說,“你要怎麼試鬼?”
走廊沒多長,說話間倆人已經走到門口,言開霽咳了一聲,清了清嗓。
“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
嘹亮的歌聲登時響徹在整個醫務室,呼救聲定定停住。
這回謝潮生是真笑了,將頭扭向走廊右邊的玻璃牆,薄唇彎出一個很明顯的弧度,竟然讓人有一種他心情很好的錯覺。
裡麵沒聲了,言開霽再接再厲,繼續一臉正氣地在門口歌唱:“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流出一首讚歌~”
程洛洛不哭了,呆滯地望著這邊,“草,唱得還挺好。”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條河~”
雄厚的男低聲從身邊響起,張老師不知何時站了起來,雙手舞動,鏗鏘有力地隨著言開霽唱起來。
隨著磅礴的歌聲,張老師的臉上煥發了容光,整個人就像獲得了新生。
忽然,合唱中加進了一個女聲。
“嫋嫋炊煙……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轍……”
言開霽尾音一轉,張老師還陶醉在《我和我的祖國》裡,他已經重新開嗓——
“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
屋裡的人唱:“繼承革命先輩的光榮傳統……”
言開霽還想再換曲目,他越唱越嗨,越深感身在新中國的美好和可貴,更感歎和平生涯是多麼的值得讚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