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淡,但絕對不會聞錯。
煙味。
“找到你了。”
丸山蝶看著樹林裡的某個方向,原本麵具一樣的笑意都真實了幾分,做了偽裝的黑色眼睛慢慢睜大,眼底翻湧出教人膽寒的陰影。
他甩了甩手裡的抹布,吹了聲口哨,往林裡走去。
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煙味隨著他的靠近變得越來越濃,丸山蝶厭惡地皺起眉頭,更加確定了等會兒要好好教訓這個不穩定因素。
連琴酒和貝爾摩德都不會在他麵前吸煙。
讓彆人抽二手煙的家夥都得死。
一想到自己畢業就要進入警視廳不知道哪個部門工作,極有可能每天都要麵臨上班和加班,還要忍受同事因為熬夜而吸收尼古丁來維持清醒,自己也不得不吸入大量有害氣體的灰暗未來,丸山蝶緊握的拳頭蠢蠢欲動。
所以當他看見一個抽著煙,蹲在地上攏了一堆落花劃拉著火柴,已經點燃了一小塊區域的男生的時候,丸山蝶出拳的動作瞬間沒有了顧慮。
去他的無心縱火,隻有傻子才會在有風有落花的樹林裡麵點火吧?!
飛過去給了這個蠢貨一拳後,丸山蝶毫不留情地一腳踩滅了隻冒出個火苗的花堆,覺得不夠保險,又補上了幾腳,把它們完全踢散後才放下心來。
“喂,你這家夥!!!”被他一拳打在肩膀上飛出去倒地的男生,捂著肩膀一臉震驚和憤怒地盯著他,像是被踢散的是他自己一樣,喉嚨裡發出似惡犬低吼的聲音,站直身子搖晃兩下後,毫不猶豫地揮舞著拳頭反撲上來。
他怒吼著,麵色夾雜痛苦。
“為什麼要踢散優優的墳墓?!”
“我隻是想讓它能找到我!結果,居然被你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人給破壞了!”
“可惡!!!”
男生的拳風很迅猛,但顯然已經被憤怒衝昏了腦袋,出手毫無章法,打倒他對丸山蝶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丸山蝶也確實這麼做了。
隻一個來回,對方就被他撂倒在地,甚至表情還維持著不甘,根本來不及反應。
但男生很快回神,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再戰,丸山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在他腰間用力踢了一腳,確定對方蜷縮起來的樣子不像是能在短時間內恢複戰鬥力的樣子,這才坐在他身上,保持著最開始的動作,回憶男生剛剛說的話。
優優的墳墓?
而且用了“它”這樣的字眼,還說什麼找到他。
喂喂,不是吧?
“我說,你是真的想讓你的優優回來見你,還是想自己去見它啊?”丸山蝶難得憂愁了一秒,隨即又感到十分無語。
偏偏身下這人好像還沒發覺這種行為有什麼不對勁的,仍在負隅頑抗,就差把自己扭成一股麻繩。
丸山蝶給他拔掉嘴裡的抹布,威脅地笑了笑:“說吧,我有哪裡說的不對的嗎?”
十足的惡人言,但是偏偏被他說得聽起來像是哄小孩一樣溫柔。
男生在他的注視下抖了抖,原本高漲的氣焰被打散的七零八落,就剩下一身反骨支撐著他反駁,呸呸道:“你在說什麼廢話啊?當然是讓它來找我啊!死去的靈魂會被火焰指引到想要見到的人身邊,這不是人儘皆知的道理嗎?”
巧了,他還真的沒聽說過。丸山蝶用腳後跟敲了敲他的胸口,示意他安分一點,也沒選擇將抹布塞回他嘴裡。
他隻知道七月或八月十三到十五號的盂蘭盆節是點火以迎接和送彆先祖靈魂,但是點火以迎接寵物的靈魂,怎麼說呢......
是該誇讚這家夥重情重義,還是該說他常識錯誤呢?
不過,能乾出樹林點火這種和電線杆下放風箏一樣缺心眼子事的人,有點常識缺陷也正常。
丸山蝶歎了口氣,為日本國民教育出現一條漏網之魚而感到憐惜。
“我不管你是想找到死去的靈魂還是想變成死去的靈魂,我隻是想問一句,你不覺得在樹林裡點燃火堆這件事,有一點不合理嗎?”
“我......”下意識想要反駁他的男生在出聲後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頓時一口氣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就堵在喉嚨口,憋得他臉紅得跟桃兒一樣。
“是吧?你也發現哪裡不對了吧?”丸山蝶仁慈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沒有再追究下去,畢竟當事人已經知道錯了,總不可能真的再縱火吧?
要真再犯的話,他隻能上報教官了。
不過好在雖然這人看著像一根筋,也沒固執到非要點燃樹林的程度。
這樣他隻需要再小心地等到晚上親眼看見自家同學“友好交流”後,任務就算完成。
“雖然很抱歉對你下重手啦,但是你也知道縱火罪足以讓你退學的吧?這次就當做是教訓,怎麼樣?需要我扶你去醫務室嗎?”
恢複了好心情的丸山蝶將燃燒過半的煙遞到他嘴前,滿意地看見對方咬住煙頭,拍拍屁股站起身,又彎下腰將人從地上撈起來,動作幅度大但又不至於對剛才被他踹了一腳的腰腹和肩膀造成二次損傷。
完全忽視掉對方叼著煙的顫抖的唇齒,丸山蝶滿臉歉意地抓起他的手腕,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看不出什麼明顯的外傷痕跡,又用沒有沾到灰塵的袖口幫他擦去臉上的土灰,掃去他頭發上殘留的碎屑,一舉一動都溫柔地控製好了力度。
“真是的,這樣一看你還長得用好看的......彆露出這副表情呀。”
“是點火的你有錯在先哦,而我好心提醒才對。”
“肩膀和腰上的傷要好好用熱水敷一下哦,不然明天醒來一定會疼到動不了的,還有,一會要記得好好漱一下口,不然抹布臟兮兮的小心得病就不好了。”
“第一天就因為不小心摔倒而扭傷了肩膀,還磕到了腰,真是太不小心了。”
“你聽清楚了嗎?要是不聽話的話我還是會很苦惱的,畢竟你長得也不差,我真的不想對你下重手。”
“菊池班的黑石晴鬥君。”
黑發黑眸的少年輕輕蹙起眉頭,用著擔心朋友的口吻自顧自說著話,檢查著他的傷勢,手掌按壓過的地方傳來鈍鈍的痛感,被抓住的人卻不敢有什麼動作,隻能咬著煙而不敢用嘴吸氣,僵硬地任人擺布,愣愣看著幾乎是快要貼在他身上的少年在說完話之後,垂眸看他,接著說出了自己的班級和名字。
頓時,黑石晴鬥隻覺得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不光如此,周圍的風也靜止了下來,失去了花瓣摩擦的沙沙聲,安靜的可怕,連心跳都被放大了無數倍,振聾發聵。
這種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這個家夥,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