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重新啟動車子。
路上,巫悅一直悶聲沒有說話。
她注意到男人的右手也滲出了血跡,與她被傘戳傷的位置一致。
可她剛剛根本沒能傷到李維分毫。
視線不免在那處多停留了一會兒。
男人注意到她的眼神,嘴角無意義地勾了勾。他將車停在臨時停車處,然後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方彩色絲巾,不疾不徐地纏上去。
“本來是該送給你的。”他突然出聲,聲線是從未有過的平和。
色彩明麗的女式絲巾在男人指骨間旋轉。他卻不看那處,眼睛一直盯著巫悅,像是根本不在乎是否會疼痛,也像是在觀察她的反應。
巫悅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如果剛剛不是她的視線在那隻手上停留太久的話,也許男人甚至都不會去管自己的傷口。
這人突然間的反差實在太大,像是那個瘋狂的人不是他,假意溫柔的人也不是他一樣。
巫悅甚至嗅到了更危險的氣息,她將這些想法隱藏起來。
“你這樣包紮得太爛。”
斑斕的絲巾已經快要被完全染成紅色。
“嗯,是啊。”
他這麼回答,但還是毫不在意的模樣,隻草草打了結,就繼續啟動車輛。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危險的預知仍然像是無數個可以貫穿人體的細小因子一般在整個車內遊走。
這種感覺比剛剛被卡住脖子更讓巫悅窒息。
李維太危險了。
這個男人太危險了。
不能繼續留在他身邊了。
巫悅的脖頸依舊生疼,她握緊放在雙腿上的拳頭:“我們分手吧。”
她之所以跟李維在一起,就是為了防止提前被殺掉。
可是如今——
也許明天,她就會被已經瘋了的李維弄死。
她以為提出分手後,這個男人會惱怒,會暴躁,會再次歇斯底裡地掐住她的脖子。
巫悅甚至早已重新準備好那把匕首。
但男人沒有。
他隻是依舊專注地目視著前方的道路,神色溫和內斂,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半晌他才說:“我以為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什麼?”巫悅不解。
“你知道我不會同意的。”
“……”巫悅沉默。
“你也應該知道,以我現在的社會地位和財富量級對你或者你的家庭、工作施壓的話。你未必能堅持得住。”
他語氣平和地說出這些,卻也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巫悅的窘境。
溫和卻又殘忍的人最可怕。
巫悅寧願他再度發狂。
她死死握住手中的手術刀,低著頭:“我以為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應該都懂得給彼此留一點體麵。”
她又轉頭看向李維:“你以前不是最在乎這個嗎?”
說完這些,巫悅甚至有些想笑。她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現在的這個李維,根本什麼都不在乎。
李維的目光移向巫悅,他沒有回答巫悅的話,反而問:“為什麼會突然提出分手?”
他的眸色好像淺了一圈,說話時甚至比平時更加溫煦。
不疾不徐,淺淡溫柔。
可巫悅卻忍不住地想低頭,因為在那雙眸子裡,她看不出任何虛偽的情緒。
這太可怕了不是嗎?
偽裝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就算是孩子,都懂得用假意的啼哭來獲得大人的關愛。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純粹的。
但眼前這個人卻沒有任何表演的痕跡,似乎所行所為都發自真心。
像是,他真的想溫柔地對待巫悅一樣。
巫悅看不透這個人!
“他不是李維!”
這個想法讓巫悅後背陣陣發麻。
“因為我討厭你!”巫悅大聲說。
“討厭你以前裝出來的溫柔,討厭你突然像瘋子一樣失去理智!”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覺得惡心。”
“李維,我跟本不愛你!”
她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的話,帶著不管不顧發泄的意味。
李維應該生氣的,因為這些話觸犯了他的尊嚴。
像他這樣虛偽的人最討厭的就是如此。
這些話無異於用腳掌按住他的臉在地上摩擦。
但眼前的李維卻突然笑了。
不知巫悅的哪一句話取悅了他。
“嗬——”
男人淺色的眸子稍彎,露出一個清雅的笑。
他將視線從巫悅身上移開。
目視前方,平靜道:“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