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房間內的氣氛無比的寧靜，原先吵鬨的水鬼自從喝下血水後，就不再發出聲響也不再掙紮亂動。

沒有人開口說話，方元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雖說眼睛看的方向是水鬼那邊，但是道春寒能感覺出來，他其實在發呆走神。

道春寒也沒有出聲，他隻是看著方元心的側臉，試圖回憶起什麼，哪怕他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記憶有什麼缺失。

沒有人會去刻意記住那已然溜走的時間。

於是就這麼不知過了多久。

水鬼率先打碎了屋內的靜寂，它的頭本被道春寒掰成了仰望天花板的角度，此後這個笨鬼也一直沒有把頭低下，但是他現在動了，他本該一直大張的嘴巴重新合上了，然後他低下頭看向了兩人，唇瓣微動，似乎是想說點什麼東西。

“……魚。”一道宛如在水中說話，還帶著些氣泡聲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他吐出這個字時還帶著些艱澀。

看來是方元心的血在水鬼身上起作用了，可惜道春寒隻聽到了一個字，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水鬼說了魚。

這本該是一件讓人欣喜的事。

道春寒卻沒感覺到哪怕絲毫的喜悅之情，他隻是下意識地偏過頭看向了方元心。

方元心本來揚起的嘴角不知什麼時候已然放平了下來，他的眼眸中道春寒本以為會有些喜悅或者是彆的情緒，但是並沒有，他隻是淡淡地看著水鬼，讓人看不清他的思緒。

又或許，方元心真的什麼都沒在想。

這個房間內一共有三個生物，兩人一鬼，水鬼已經開口說了話，但人這邊還沒有一個開口了。

於是水鬼來不及等待他們開口回應，就又從“他”變成“它”了。

剛才水鬼的理性宛若虛假的夢幻泡影，隻是出現了那麼短短一瞬間，就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了眼前這個又開始對著道春寒流口水的怪物。

方元心沒有再接著對他笑了，他隻是輕飄飄地看了道春寒一眼，這一眼同樣看不出來什麼情緒，然後他又淡淡地說道：“看來沒什麼用。”

不知為何，道春寒總覺得此時的方元心看起來有些許的落寞，於是他下意識地問道：“這個水鬼剛才說了魚，方師兄有什麼頭緒嗎？”

就好像隻要他把這個話題轉移成彆的話題，現在的問題也就會跟著消失。

方元心沉默了一瞬，似乎沉溺於過往的記憶之中，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道：“……沒有，但是還有一個讓他恢複理智的辦法。”

道春寒反問道：“是什麼辦法？”雖然是反問句，不過他心中卻隱隱約約地有些看不清的預感。

方元心聽到道春寒的提問，下意識地皺起眉，但很快又意識到師弟正在看著自己，於是又鬆開了。

房間內的氛圍又開始沉寂起來，比起一開始沒有開口的那種靜謐，此時水鬼仍在發出動靜，真正寂靜的地方其實是二人壓抑著的心。

不存在的時鐘上的秒針滴滴答答的持續轉動著。

就這樣過了好半響，方元心才終於又一次開口道：“玄靈體的血兌水喂給它，一滴即可。”

道春寒聽到這句話，忽然有些想歎息，所以他也就順著內心的想法，長籲了一口氣，方元心這句話並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對於這個方法，他甚至覺得有些熟悉，哪怕他從未這麼做過，也是第一次知道可以這麼做。

方元心把這個方法說出來後，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於是他又開始笑了起來，就像道春寒今天一直見到的一樣。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看著麵前的道春寒像他剛才做的事一樣打算用靈力凝針，然後他忽然出聲製止道：“我來吧。”

這句話在此時可謂是非常的突然與突兀，但道春寒卻老老實實的伸出了左手，看著方元心用靈力針紮破了自己的指尖，殷紅色的血滴就溢了出，掛在粉白的指腹。

水鬼嗅到道春寒的血香味，變得更為狂躁，隻可惜它仍然被捆著，無法撲上來吃一頓美味的自助餐。

方元心出乎道春寒預料的擅長對靈力的控製與微操，此時他隻是神念一動，這滴血就被包裹著乖乖進了一次性航空杯裡麵，然後杯子底部就忽然開始湧出了清水，和血滴融合在一起，變成了透明的暗紅棕色水。

道春寒對他這一手變水忍不住有些驚奇，他還從未見過這種無需借力就能變出水的玄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可惜什麼門道也看不出。

見他對這個感興趣，方元心笑著道：“下次見麵我就教你。”

這些年雖說各教都開放了許多，不再似以前那般封閉，但大部分玄師對著自家傳承也都是除非快死了還找不到傳人，不然是不願傳給外人的，道春寒沒想到方元心居然要教自己，忍不住有些詫異。

想了想，道春寒試探著開口問道：“那我以後叫你老師？”

問的時候他忍不住輕笑了一下，嘴角彎彎、雙目澄澈，像一頭輕靈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