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海森從一開始就知道，卡維是一名很純粹的人。

他的純粹體現在他天馬行空的夢想裡，在他與第二性彆抗爭到底的倔強裡，在他為沙漠人民爭取權益的努力裡，以及於其他人而言是自找麻煩、多管閒事的舉動之中。

要不大家怎麼會說，妙論派淨是些天真爛漫的家夥呢？

對於這般評價，卡維可少不了一部分功勞。

遭學術浸染、清高自傲的學者，艾爾海森見得太多了，唯獨卡維，直至今日依然保持著他那顆浪漫天真並存的心。

過於感性，會讓卡維吃很多苦頭。

難得的是，卡維是位不怕吃苦、不怕疲累的學者。

他並不是想成為世人的英雄，但不妨礙他可以成為英雄。

這也是他不惜為了沙漠子民、為了小芙琳背上教令院討伐追捕的莫須有罪名的原因之一。

艾爾海森想，自己大概一輩子都吃不透這樣極度感性、極度天真的想法。

可這與『情感』無關。

他不會把崇拜與喜愛弄混。

他很確信，自己是愛著卡維的。

這份感情潤物細無聲，悄悄地、漸漸地，在與卡維相識相知的時光中浸透了整具靈魂。

以至於向來理性至上的大書記官為此魂牽夢繞，被此牽絆。

熱烈的掌聲令艾爾海森回過神來，卡維站起身來為小芙琳喝彩，他真心替對方感到高興自豪。

小芙琳的童年過於悲慘，失去雙親，染上疾病，這大概是上天都舍不得她再吃苦，讓她能遇上卡維的緣故。

總算是苦儘甘來了。

至少往後漫長時光中，她的身邊都會有卡維哥哥陪伴著她。

讀書會的分享告一段落，孩子們聚在一起相互交換禮物和糕點。

小芙琳被帶著去認識新朋友了，卡維和艾爾海森隻是遠遠看著。

氣喘籲籲的柯萊將二人間的平靜打破。

“艾、艾爾海森先生，教令院的賢者大人帶了一批三十人團的家夥……說、說是懷疑你故意包庇逃犯，要求你立刻把人交出去……”

柯萊是快馬加鞭趕過來的，此時幾乎快喘不上氣了。

“老師現在還在與賢者大人周旋，讓我來通知你們！”

心有靈犀般對上視線後，艾爾海森沉聲道：“你先帶小芙琳離開。”

卡維眉頭緊蹙，不是很滿意艾爾海森的安排：“那你呢？你打算去坐實這個包庇罪？”

“但我確實一直與你共同行動，不是麼？往奧摩斯港去，港口來往人員眾多，走動複雜，即使是教令院也不可能圍阻異國的船隻，而且特蕾婭在那兒，你先走，我會找機會和你會和的。”

艾爾海森隻來得及說完這段話，忽然出現的傭兵們打斷了他。

出自知論派的二賢者高高在上，落在卡維身上的目光猶如一道充滿惡意的射線。

“妙論派的逃犯卡維，你最好束手就擒，跟我們回須彌城，否則我很難保證你以及那位孩子的安全。”

說罷，又將目光落至艾爾海森身上，眉宇間皆是感到惋惜。

“艾爾海森，作為我最看重的一名書記官，你應該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會令你被革職，為了一個逃犯，值得麼？”

“你擁有的可是極其優渥的生活環境與工作，且幾位賢者都對你讚賞有加，你本該可以高枕無憂的……”

艾爾海森冷冷地打斷了他：

“您實在是言重了，我不認為我所做的一切是包庇逃犯的行為，如果卡維真的觸及了律令，那麼也該由大風紀官來執行追捕與審判。既然是您到來，我想，那一紙罪狀應該沒有得到草神大人的許可吧？如若這般，卡維又何罪之有？”

艾爾海森默默地朝卡維身前垮了兩步，用自己的身軀將卡維阻擋，背著一隻手衝卡維打了逃跑的手勢。

早在傭兵們出現時，普通民眾就被柯萊疏散躲起來了。

而小芙琳也衝到卡維身旁，被他死死抱在懷裡。

“哼，彆跟我耍嘴皮子了，私自販售抑製劑在城內一直都是違禁行為，更何況這個孩子的雙親一直從事私自販售的工作。艾爾海森，沒聽說過一句話，父債子償麼？她的背後存在的可不止是私自販售抑製劑那麼簡單，與教令院作對的小蟲子總該露出馬腳了。”

艾爾海森攤手：“恕我直言，拿不公平的條例律令對待一個孩子，是很愚蠢的行為。否則，抓捕令應該早就下達給風紀官大人了。”

“艾爾海森，我奉勸你彆再多管閒事，不然，你大書記官的位置可就要易主了。”

“是麼？讀書不會讓人變得聰明，愚蠢的家夥，坐在什麼位置上，都隻會做一些無用功。”

二者的唇槍舌劍給了卡維喘息之機，在艾爾海森的手勢指引下，他抓準機會，抱緊小芙琳突出重圍。

即使二賢者的命令下得再快，他們也無法在艾爾海森的阻撓之中追上卡維。

“艾爾海森！你真是愚不可及！”

二賢者的怒吼讓卡維禁不住地回頭。

隻是一眼，艾爾海森被利劍刺入腰腹的場景便深深印刻進卡維的雙眸之中。

卡維的眼睛瞪得好似要滴出鮮血，身體內似有若無的牽絆在此刻綻放，鬆木清香仿佛都沾染上了濃重的血腥味，他幾乎下意識想返回去幫助艾爾海森。

可懷中鮮活溫暖的生命讓卡維壓抑了本能，這是艾爾海森替他換來的逃跑機會，他不能掉鏈子。

死死咬住下唇，儘力忽視心臟處咚咚傳出的打鼓聲，扼製著疼痛，卡維收回目光，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艾爾海森，你彆食言。

你說了要找機會與我會和的。

重新踏上逃亡的路，卡維滿腦子隻剩下艾爾海森最後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