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紛揚揚的下,似乎永遠也不會有停息。
老人在院子裡掃雪,他的兩隻眼睛隻剩下眼白,但是每次落下掃帚的時候,位置都那樣精準,就像是看得見似的。
屋子裡,那孩子從床上跳了下來,他趴在窗戶邊往外看,然後著急地穿上那雙鹿皮靴。
“娘!你怎麼不叫我,我說了下雪了你要叫醒我的。”
旁邊,坐在火爐邊縫著衣服的婦人笑了笑,回答說:“小絨兒還沒有來,你急什麼。”
“哦。”男孩子坐在床邊,有些些失望,他怔怔地看著外麵的天空,微微失神。
不一會兒,外麵掃雪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老人恭恭敬敬地退在一邊。門口,騎著馬的漢子走了進來,下馬,把韁繩丟給了那個老人。
“阿喜,你爹回來了。”婦人說。
男孩子終於眼前一亮,他披上棉衣,飛快地跑了出去。
“阿爹阿爹,你帶了什麼禮物回來呀。”
漢子一把抱起了兒子,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頰,冰涼的手讓孩子一陣皺眉。
“阿爹阿爹,你怎麼這麼冷,娘親生了火,快去暖一暖。”
“怎麼啦,不急著要禮物啦?”
聽到這裡,孩子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連忙問:“禮物呢禮物呢?”
漢子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來一隻精致的匕首,遞給了兒子。
“這是阿爹從胡人的一個王子身上搶來的,你看看喜歡嗎?”
這是一把中看不中用的匕首,刀鞘上鑲滿了閃著光的寶石,與周遭那漫天飛揚的大雪格格不入。
但是這正合一個孩子的意,他高高興興地把匕首收了起來。
“謝謝爹爹,爹爹最好了。”
籬笆外,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雪中,墊著腳尖往裡看,看到了男孩,喊了一句:“阿喜,快點出來玩。”
他的眼睛也忽然一亮,立馬回應道:“小絨兒等等我,我這就來。”
他跟著那個小女孩飛奔進了雪幕之中,男人無奈地笑了笑,掀開簾子,進了裡屋。
婦人看著他,站起身來,把剛剛縫補好的大氅拿起,給男人披上。
“南行,你試試。”
男人批好大氅,沒來得及細細感受,一把握住了妻子的手,忽然他又撒開來。
“你的手好暖,我的手是冷的,我先烤烤。”
婦人的俏臉一陣通紅,嗔了一眼,然後坐在了小床邊。
“陛下短時間不會再打仗了吧?”婦人擔憂地問。
男人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我能待多久,過段時間胡人可能會報複,搶邊南下,陛下的意思是,北境守備後撤二百裡,堅壁清野。”
“二百裡?那不是一直到青屏郡了?”婦人有些吃驚。
“沒有辦法,皇命難違。你和阿喜收拾一下準備搬家,你們去蘭台。”
“那你呢?”
男人歎了口氣,看著那紛揚的大雪,搖了搖頭。
婦人也沒有再追問。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是一般人,他走不掉。
他是燕南行,他是北境長城的將領,誰都走得,他走不得,若是真的堅壁清野,無數的村莊會因此陷入戰火,無數的生靈將會滅亡,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一句撤軍。
這是為了大勢,可是這代價,可能是一個人全部的良知。
這事,彆人做不得,隻有他。
男人不無擔憂地問:“會不會有那麼一天,這些罪孽都會化作報應,降臨在我們的身上?我不擔心我自己,我隻是擔心你和阿喜,尤其是阿喜,他還那麼小……”
婦人伸出食指,堵住了男人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