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的舊城牆下,包裹著無數生活在這裡的人,一個一個形形色色,有著各自的活法。
蘭台如今最大的權貴不是蘭台太守,而是大將軍府上住著的那位,人都知道他權勢滔天,原本或許還不顯山不漏水,然而五年前胡人南下犯境,便是他帶兵反擊,直衝胡人王庭,連斬七王。
至於北境五十萬百姓在那次浩劫之中幾乎死傷殆儘,倒是被人選擇忽略了,人都愛看功績,這個世界需要英雄。
於是,民間自發地給這位劊子手起了一個美稱,定北王。這不是皇朝冊封的王位,這邊是燙手的山芋。
可是他燕南行不得不接。
最近燕南行呆在府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他每次回家總是臉上帶著濃濃的疲倦之色,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壓力。
雲錦儀每次看到丈夫這個樣子,她也心疼,但是無能為力。她知道,朝堂從年前已經連下三道詔書,命燕南行回朝。
他若是沒有布置,這次去能否回來都還兩說。
而讓她更加揪心犯愁的,是燕臨安。
自從跟著家人來到蘭台之後,就沒有再見他笑過。他似乎失去了全部的歡樂,每天日夜在後院練劍,誰來都不曾離開過後院。
以前他喜歡宴會,每逢誰家有宴會的時候必去吃席。他們剛來蘭台的時候,蘭台包括太守在內,基本上所有的權貴都來送過賀禮,那段時間燕家大宅門庭若市,仿佛是在高調宣布燕家的地位。
那段時間哪裡少的了宴會?哪次不是各種山珍海味奇珍異寶不斷?可是,燕臨安就躲在後院,誰來也不見,隻是一個勁地練劍。
雲錦儀看著兒子這個樣子,知道他大概猜到了真相,心疼兒子,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勸。每次宴會偷偷打包一點吃的,給兒子帶著。
雖說就算是讓廚子專門再給做一份又怎麼樣?但是他們沒有過過多少富貴日子,這樣平平無奇的生活,煙火氣之下,才更像是他們。
雲錦儀見過丈夫練武,也見過彆人習武,但是燕臨安的劍法更加讓人奇怪。他在後院掛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木樁,逼著自己站在不足半個腳掌的木尖上躲避左右飛蕩而來的各種障礙物,然後用劍尖精準地刺在上麵畫好的一些點上。
這是青蓮劍譜其二仗蓮生記載的一種劍法修習之術,青蓮自創,五年裡燕臨安改進過幾次,改出來的是彆人都想象不到的嚴苛。
他的劍法精進的速度也極快,五年的光景,他也才不過十七歲的樣子,尚且年幼,已經來到了驚鴻之境的頂點。
整個人也越來越沉默,就像是背棄了整個世界一般。
燕臨安這五年裡,日夜都在想,是不是自己足夠強了,就不會明明心裡有這樣的心上人,卻沒辦法守護對方,沒辦法與之廝守。明明自己有不得不做的事,可是卻隻能在這裡自怨自艾。
他想起了曾經師父帶著自己和小絨兒去過一個叫做嵐歌的城市,那座城市仿佛離這裡也不是很遠,他聽說了富商邱家滿門皆死的消息,但是他絕不相信小絨兒已經死了。
又是練了半個多時辰,燕臨安渾身被汗水打濕,他裸露著上半身,身上滿是精壯的肌肉,看起來十分凶悍。
這樣的身材,與他清秀俊朗的麵容倒是不那麼搭配了。
隨手抓起旁邊劍架上的棉布毛巾擦乾了身上的汗水,然後穿戴好衣服,把一柄讓他無比珍視的長劍背在背上,去前院與母親打過招呼,走出了府邸。
外麵的陽光正是暖和,街道上人來人往,說著蘭台這邊的方言,言語之間滿是親切之意,聽起來倒是讓人感覺有一種家鄉的感覺。
畢竟在這裡已經生活了五年,再怎麼說對這邊的一切也都是有了一些歸屬感。
走過榮武巷,踩著木質的棧橋,咯吱咯吱的響聲在腳下響起,仿佛兩天前下過的雨都還沒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