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星君之位與天命(男主視角)^……(2 / 2)

雪落星辰 戚仟柒 8231 字 1個月前

一連幾個問句,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因為在他遇到自己的準二嫂時,玄櫟就已經回答過了:

“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如果失去你,他更不可能堅持得下去。”

但是他不理解,憑什麼替他去死?就因為他是哥哥,就可以替自己選擇了嗎?

失去了最後的家人,作為兄長的譚敬昱可能會崩潰,自己作為幼弟難道就不會嗎?

舌頭在口腔內打轉了一圈,也組織不起一句完整的話來,最後還是隻能固執地問:

“你們現在找到萬星羅盤選中的對象了嗎?”

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死寂,因為他的明知故問……

譚敬晨看到自己點了點頭,似是得到了答案,於是不留情麵地向外走去。

帳門前,他的二哥譚敬昱一身錦袍,在風中等待著他。

還不到一千歲的譚敬晨渾身寫滿了“家中幼子、被慣壞了”幾個大字,晃悠到他哥身前,正要揚著下巴再審問一次,不料這位新任貪狼星君先了開口,依舊是溫和儒雅的聲音,隻是有些壓抑的顫抖:

“小晨,姐沒了,大戰的收尾工作還得忙一陣子,京墨需要人照顧,你去吧。”

荀京墨,他們的姐姐於大戰前50年剛剛生下的女兒,於神族來說,是一份尚在繈褓的牽掛。

譚敬晨因為親情豎起的尖刺,最終還是敗給了親情。

他在哥哥疲憊的眼神中低下頭,哽咽著擠出了一個“好”字。

此後的一百年間,譚敬晨帶著外甥女留住天河神穀,一邊打理母族事業,一邊照顧同樣年幼的荀京墨。

直到大戰平息,他的姐夫來接走孩子。

那同樣是令他永誌不忘的一天——

冬季的天河神穀總是下著厚重的白雪,一踩下去就能沒過半截小腿。

他將姐夫和外甥女送至穀口,正要回身向內走,突然被雪下的東西絆了一跤。

一陣冰涼堅硬的質感通過手心傳來,讓他不由得一愣。

他一臉空白地在雪地中摸索著,最終抓出了一柄閃著銀光的鉞刃,鉞的握柄上還刻著“灼雪”的字樣。

他還沒起身,來扶他的姐夫莊樂就先臉色一變,沉聲道:

“灼雪涼星?竟然真的現世了!”

譚敬晨一頭霧水地聽著他姐夫絮叨了半天,最終頭疼地複述著:

“所以,大戰之後,這玩意兒是神源之樹造出的唯一的神器?為了讓它們感知八大神器的狀態,確保新天柱異變前能提前預知?”

“那為什麼隨便丟在這河穀裡?想謀殺我嗎?”

莊樂沉著臉,懷中抱著荀京墨,有些不知該怎麼說明,半晌才開口:

“小晨,神源之樹明確說,這對神器是要認主的,而且是兩位主人,現在看來,你是其中之一。”

銀色的鉞刃反射著白雪的光澤,晃得人心煩意亂,年輕氣盛的譚敬晨反問:

“還有呢?”

“神源之樹說,灼雪涼星的主人互為姻緣,天命不可分。還說,它們的主人將是星君與玄冥之女。”

這話說給如今的譚敬晨他依然覺得荒唐,更何況當年的他。

“什麼意思?他們可以不遵守同樣是神器的萬星羅盤指引的天命,讓我哥替我承擔一切,我就必須要遵守什麼破天命去娶我見都沒見過的冬神之女?神源之樹對我有意見可以直說。”

他提步反向河穀外走,莊樂抱著荀京墨在後麵追,可是到底顧及孩子走不快。

譚敬晨跟著那時的自己來到昆侖山巔,對著默然閃光的神樹也毫不留情:

“我不可能娶她的,這破玩意兒我也不要,能聽懂嗎?”

神樹依舊無聲,卻似乎在他心裡與他對話,那聲音辨不出男女,但又有種母親般寬廣平和的力量:

“這是天命……”

“去你的天命!你這麼遵守天命,為什麼他們推我姐和我二哥上去的時候你又不吭聲了?”

這次回應他的終於是一片靜默了。

七位星君和冬神玄冥收到莊樂的傳音而來,站在他的身後,同樣一聲不吭。

“我隻會娶我愛的人為妻,因為愛而締結婚約,而不是天命。”

神樹終於再次回應他:

“修改天命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又能還給天命什麼呢?”

“你想要什麼?”

這一次,神樹聲音不再是從他心中響起,站在他身後的幾位神仙同樣聽得清楚:

“用與你所愛之人的三世糾葛輪回或是一千年的愛而不得來換,你願意嗎?”

冬神玄冥瞬間握緊了拳頭——

譚敬晨現在不喜歡他的女兒,不代表將來遇到了不會喜歡,這是天命,萬一他愛上了自己的女兒,又在此時答應神源之樹的條件,豈不是意味著這個無辜的姑娘要莫名其妙地進入人間受三生三世的輪回之苦嗎?

可是譚敬晨冷笑了一聲:

“彆逗了,我自己任性妄為,關人家姑娘什麼事?我愛的人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呢,就算知道了,憑什麼因為我喜歡人家就要帶著人家受苦。”

在良久的沉默中,他終於又說:

“你既然是神界的創造者,那麼希望你有點兒悲天憫人,有什麼事就來找我,彆去打人家不相乾的姑娘的注意。”

他轉身離開了,留下了默然閃光的神樹,和心生感激的冬神。

又一百年後,神界規範化管理,嚴格了各神的職責分配。被分去執法司的貪狼星君譚敬昱主管了鎮魔處。

知道消息的眾魔瘋狂反撲,似乎誓要報當年奪星河卷軸而不得,隻能重回幽暗魔域之仇。

某一年的七月十五,譚敬昱在人間撈回弟弟時耗費的神力在此時展露伏筆,最終於妖界遇伏,與噬魂魔怪們同歸於儘。

被當天同樣前往妖界公乾的玄冥通知而姍姍來遲的譚敬晨抱著兄長的屍體失聲痛哭,可是悲苦換不回那逐漸流逝的生命。

萬星羅盤由天邊而來,終於如願以償,將貪狼星君冠冕加諸它一早定好的人選。

可是新任星君渾然不覺。

他抱著兄長的屍身茫然地遊走,最終來到了母親常常采藥的孤亭山,他似乎又聽到了母親的聲音,告訴他就將兄長葬在此處吧。

也許陰差陽錯向來便是如此……

埋葬好了兄長的譚敬晨失神地向外走著,卻忽然聽到另一側懸崖傳來一陣痛苦的聲音,隱約伴隨著魔怪們的奸笑。

恨意讓他不管不顧地走向崖邊,看到了一身藍色衣裙的神女渾身冷汗卻堅強固執地戰鬥著。

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卻沒有求救,隻是咬著牙用寒冰將魔怪們貫穿,才半跪著昏厥。

可即使暈了過去,這個神女依舊不肯倒下,譚敬晨試探著向她前進了幾步,就看見一隻幼小的畢方鳥從神女身後探出腦袋,用自己的羽毛撫摸著她的手腕。

他這麼看著,突然心裡一驚,迅速處理好魔怪的屍首,慌張離去。

一千年後的譚敬晨十分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是這副德行——

他發覺了自己的一見鐘情,但是不願這位一麵之緣的姑娘真的被神源之樹拖去輪回,於是一廂情願地不肯再見她。

當年的問題,他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

一千年的愛而不得並不那麼簡單……

每每手中的灼雪涼星呈現異樣的光芒,提醒他將要與那位姑娘重逢,他便早早地躲開。

而每一次不依循天命,都會得到天雷的懲戒。

整整八百年間,他不知受了多少天雷怒火。

可他藏在星空之中,看著那高挑的身影,無聲地伴她八百年,又覺得甘之如飴。

日升月落,春去冬來,我將愛意藏於星海。

兩百年前,拖著剛被天雷懲戒的身軀,譚小星君去往鎮壓魔怪的戰場,差點兒重傷不治。

他的生死徘徊終於使武曲破軍兩位星君突覺對兄長的愧疚悔恨:

他們連他最後一個孩子也沒能照顧好!

這份自責驅使著他們偷走灼雪涼星,造就密室封存,又替這位尚在昏迷的侄子擋住了一次天雷,才遠離天庭而去。

譚敬晨迷迷糊糊地醒來,渾身上下隻有眼睛和手指末端能勉強動上一動,連呼吸與說話都十分困難。

可就在這時,同樣任職執法司的楊二爺帶著梅山老六而來,麵無表情地推過一副桃木牌,說:

“玩兩把。”

小星君眼皮都氣抽抽了,身體狀況卻不允許他反擊,隻能妥協地伸出手指。

剛觸到一張牌,梅山老六便將餘牌一把拿走,翻過他手中的“獨苗”,拿出一張五,宣布道:

“你輸了,再來。”

他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盯著老六許久,最終看向了那位楊二爺。

司法天神頓了頓,拿出一頁簡介塞到他手裡,沉聲說:

“你因為和老六玩牌輸多了,所以和我吵了一架,氣不過,立誓執法司中有我沒你,聽明白了嗎?”

“這家東澤仙獸園是今年的倒數第一,你看上的那位是神知學院這些年的正數第一。她還有兩百年才能畢業,就算畢業了,隻要神事委派司不腦抽,她這輩子都可能不會踏足這個園子。你可以算得上她未來某種意義上的同事,也不用再躲著她了,少折騰自己,我們走了。”

楊二爺說到做到,轉身離去前還十分敬業地打碎了幾個茶盅。

譚敬晨失神地笑了,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東澤仙獸園的介紹頁,遍體鱗傷的身體又開始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感,這種痛楚甚至傳遞到了遠隔時光與幻境的另一個譚敬晨身上,讓他一身冷汗,眼前白光一片。

再睜眼時,他懷中突然多了一個人,是同樣眉頭緊鎖冒著冷汗的青霄。

烈烈熱風吹過,朱雀在耳邊尖鳴,神鳥翅膀的猛烈撞擊讓他難掩喉頭湧出的血。

他一看到懷中的神女睜開眼,就連忙衝她扯出一個安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