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容其實算得上英俊,隻是不知為何,眉間好像係著千金之擔,不肯有片刻鬆懈。
這位神君踱步至堂中,才抬起幽黑的眼眸掃向座位,正要開口,見到青霄與譚敬晨也在打量自己,換了一副口氣,問道:
“你有客人,那怎麼不早派人來通知我?”
“午後才遇到他們……”
湘夫人的話沒能說完,就被神君抬手打斷,渾不在意地繼續自己的話題:
“之前你說的花肥放在外邊了,既然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
眼見他真的提步向外走,湘夫人指尖泛白地絞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氣,才鼓起提高音量的勇氣:
“既然有客,那你留下來,一起用個膳再走吧?”
來者卻頭也不回,隻是略微側目,端正又不失威嚴地說:
“英羅,你明明知道的,既是你的客,萬一我在席間駁了你,豈不是讓你沒麵子,還是算了吧。”
話一說完,院內又是一陣風,卷走了那道身影。
隨著這一點點小插曲逐漸平息,青霄敏銳地發覺了湘夫人輕微的顫抖。
誰都無心再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談話,仙婢引著青霄與譚敬晨向客廂房走去。
一路上的默然讓小星君有些不自在,於是他假模假式地挪動腳步,讓自己離自家神女更近一些,正要開口,卻聽對方說道:
“所以,為了給予人間窺破天機的指引,湘夫人的外表快速衰老,而湘君因為這份逝去的容貌,疏遠了她。”
一邊說著,青霄一邊無意識地將身子往一旁偏移。譚敬晨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知道同為女性,她有著感同身受的憂慮。可是不被信任的感覺,又讓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惱火。
他伸手拽住青霄的衣袖,將她拽得離自己近一些,隨即望進她的眼睛,認真地說: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我不管彆人怎樣,我認定你不是隨隨便便的口頭承諾,是我一生的遵循。”
看到對方仍然有些發懵,譚敬晨又補充道:
“我知道,我現在這樣說,其實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功夫,但我會向你證明的。”
青霄的眼睛先是迷茫,隨後又慢慢盈出笑意。她伸手將譚敬晨的指尖握在手中,輕聲說: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反正目前來看,你跑不掉的!”
說話間,前方的仙婢已停下腳步,站定在廂房門外,欠身行禮道:
“兩位,左右兩間各是一處客廂房,有其他需要,可以隨時喚我。奴婢名叫白芷,向院中其他仙侍說與名字,他們便會來尋我的。”
這番話,青霄並沒有聽出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可是譚敬晨卻大驚失色,猛然停住腳步,失聲問道:
“你叫白芷?那你……那你認識荀敬曉嗎?”
青霄也震驚了一瞬,忽覺造化弄人,竟然在這裡遇到了與譚敬晨姐姐有關係的人。
可是那名叫白芷的仙婢稍稍一愣,又立馬整理好神情,客氣又保持恰當距離地回答:
“神君您說的,可是天河神穀穀主之女?我不過是一個小小仙婢,對仙子素有耳聞,卻沒有資格得見真容。”
也就是她回答的片刻時間,穿越千年時間,回溯過往的星君已經重整心情,漫不經心地說:
“啊,沒事兒,我就是問一問……沒事了,你先去忙吧……”
白芷一離開,青霄就踏前一步,輕輕攬過譚敬晨的肩頭,讓自己的耳側緊貼對方的胸膛,呢喃細語:
“敬晨,如果你很難受的話,就和我說說吧。”
“沒事……”呼氣聲很輕很靜,帶著細微的、不易察覺的痛感,“我隻是沒想到這個七尋鏡這麼會挑地方,竟然還能讓我在這裡遇到故人。”
“她是我姐姐生前最好的朋友……原來她以前曾是湘夫人的侍女。那這湘水之畔,發生了什麼事呢?”
有幾隻鳥雀振翅高飛,不一會兒就越過房梁高處的一角,向遠方竹林而去。
青霄抬頭看向鳥雀掉進院中的羽毛,失神地說:
“對啊……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且,即便是六界大戰之前,按神界規定而言,也是不允許神仙過分乾預人間之事的,湘夫人不會不知道,為什麼還會這樣選擇呢?”
“還有,七尋鏡讓我們來解決的因果到底是什麼?”譚敬晨也順著青霄的目光看向院內,落下輕聲疑問。
注釋Ⅰ:出自屈原的《九歌·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