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女嬋媛兮為餘太息Ⅰ 難不……(2 / 2)

雪落星辰 戚仟柒 4238 字 1個月前

白芷就在離寢殿最近的花壇一旁呆立良久,又一點一點滑下去,直到蹲靠在內寢窗下的石階上。

等譚敬晨拋著一個桃子晃蕩過來時,就見兩位神女都是一副做賊一樣蹲牆角的模樣,還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他將桃子輕輕一拋,精準地砸進青霄懷裡,看到對方更加不可置信地用口型問:“哪來的?”這才心滿意足地跟過去蹲下,同樣用口型回到:“和我一起扔石頭的小家夥給的……”

他還沒嘚瑟完,全身就是一震——

寢殿之內突然傳來一聲輕哼,是露打花蕊,紅袖微垂,鶯歌燕語入帳帷時才有的聲音。

向來隻敢在嘴上逞逞強,甚至暗戀一千年到此時此刻都沒真正說過一句“我喜歡你”的小星君瞬間紅了臉。

本能讓他拉過青霄的手就想開溜,可是正在此時,從深閨窗內突然傳來一聲意亂情迷的低喃。前一日還將步子邁得四平八穩的湘君失了神一般喚道:

“沅娥……”

同為神女的青霄與白芷也許在這句話中感受到了某種共鳴,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燃上心頭,讓她們越過千百年的時光,在七尋鏡“締造”的世界裡,終於奇妙地達成同盟。

庭院內經過神力雕琢的花壇由鋪設在地麵的水渠相連接,微風拂過,掉落的花瓣便隨著水流,去往下一次輪回。

這番雨跡雲蹤Ⅱ持續到了月上梢頭,才聲音漸歇。

早在那聲“沅娥”之後就離開的三位對紅燭暖閣中的景象全然不知,同樣的,從歡洽良宵中起身整理著裝的湘君同樣不知,有人帶著鬱結難平的因果而來,即將掀開他那隱秘的故事。

他並沒有在這處幽閨停留,外衣衣帶甫一係好,他就提步向外走去,和來時一樣,不留隻言片語。

英羅夫人床榻對麵有一扇用來梳妝銅鏡,鏡前燭火微動,光的波動讓她散落如瀑的長發都似乎晃動起來,像水的漣漪,層層疊蕩開來。

她靜靜地躺在榻上,將鏡中反射出的白玉嬌紅全都視若無睹,隻是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麵龐——

這張在失魂散誌中咽掉活物時,甚至是剛剛共赴巫山時還貌美如花、妍姿動人的臉,現在正在緩慢地生出皺紋。

少女一樣的翦水秋瞳也逐漸模糊,銀白色順著發絲彙入黑瀑,她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從眼中而出一直流過臉頰,這淚水讓她的視線更加模糊,再也看不清鏡中的自己。

可她還是努力地睜大雙眼,越過搖晃的紅燭看向銅鏡。

那個能映出自己麵目的銅鏡……

銅鏡反射著周遭的微光,照出青霄煩悶的眉頭。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七尋鏡的鏡框,麵對鏡中的自己喃喃道:

“生、老、病、死、愛彆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熾盛。你覺得,湘君與湘夫人是哪個呢?”

一旁寫帖子的白芷抬起頭來,茫然問道:“什麼?”

“沒什麼,問我呢。”譚敬晨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繼續寫。

接著,他一抬胳膊拿掉青霄手裡的鏡子放到一邊,輕聲問:

“你想到了什麼?”

“我在想,七尋鏡既然能將我們帶到這個時間裡,不管是與過往相合的幻境也好還是真實的過去也罷,有如此神力的寶物,應該不會選擇簡單的因果。”

青霄偏過頭,眼神從桌案的燭火之上飄過,描摹了一遍譚敬晨的眉眼,才繼續說:

“也許,求不得是因,老是果,是一個湘夫人自己也沉鬱難解不願接受又不得不接受的果,所以七尋鏡才會選擇讓我們來到這裡。”

“老是果?”小譚星君有些意外。

“對,”青霄點了點頭,“英羅夫人的預言確實超脫了時間的天理,但是她並沒有引導他人或者人間去改變天命安排的未來,按常理來說,不應該遭受如此嚴厲的反噬,這個我從昨天一見到她就有想過。所以我覺得,她的容貌變老,也許並不是因為預知,或者說,不僅僅是因為預知。”

這些考量說服了譚敬晨,於是也就順理成章地表示了讚同。緊接著,他用食指勾了勾對麵人的手腕,用隻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聲音悄聲說:

“所以霜雪女神大人,你沒有孿生姊妹,就算有,我也隻屬於你,可以請求你不要遷怒我嗎?”

“我沒有……”青霄下意識想反駁,突然想起從湘夫人庭院離開時,自己說什麼也要甩開譚敬晨的手,於是又低下了頭。

她眼睛盯著自己放在膝頭的手心,長長地吸了口氣才轉過頭來問:

“對於神君們,不對,對於世間的男子來說,假如心上人不在身邊也無法再回來了,那麼和彆的那些,那些自己明明不愛的其他人神妖精靈怪的,都可以……無所謂了嗎?”

還沒等譚敬晨回答,白芷就突然將一方帖子橫插在兩位神女仙君中間,語調間聽不出什麼情感地說:

“崖山山神回了拜帖,同意我們去找她了。她是兩位夫人的摯友,也許能解開不少謎題。”

注釋Ⅰ:出自屈原《九歌·湘君》

注釋Ⅱ:引用自柳永詞《雪梅香·景蕭索》,原句為:“可惜當年,頓乖雨跡雲蹤”

PS.崖山山神,對應前文第十五章·更正確的第一名和第十六章·最懂我的那一個裡的“崖山仙獸園”,再次回收一處小細節,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