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嵌在戒指中間的綠色寶石讓神女的皮膚都浮上了一層淺淺的光芒。
青霄抬起頭,杏眼明亮堅定。
她右手手腕一抖,將一柄寒冰匕首舉起,迎向戴著戒指的指尖。
她本就皮膚白皙,鮮紅的血甫一滲出,就將她襯得更白了一些。
纏繞在手指上的枝條頂端仿佛幼蟲的觸角,在試探摸索中,找尋到了她的指尖。
風聲憑空而起,呼嘯著停駐不前,卻沒有半分戾氣。
神女闔目昂首佇立在狂風中心,淺淡的光芒將她全身籠罩。
雲水香柳所有枝條都朝著她的方向舒展。
在她周圍,在哪怕她目光所不及的地方,天河神穀中每一株花草樹木,都迎向她擺動自己的身軀。
廚房中,原本正幫譚敬晨洗刷碗筷的白芷和忙著煮麵的沉叔全都不約而同地一震。
一道他們看不到但卻能夠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微光將他們包裹,讓他們不受控製地停下手中的活計,向外走去。
剛剛給小籠包做好擺盤的小星君正要申請點評,就一臉懵地發現自己兩位搭檔都棄他而去。
他怔愣一瞬,低頭發現金色微光攀爬至他身上,就被他自頭頂向下的銀光阻斷。
那銀光的來源,正是他的貪狼星君冠冕。
譚敬晨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心下生出一股荒謬的悲涼。
他簡單將廚房收拾好,也走到院外。
白芷和沉叔正閉著眼向前走,陽光鋪在身上,讓那層金光混入其中更加不易察覺。
譚敬晨跟在他們身後慢悠悠地走著,看著他們停在河穀口二十來米遠的地方。
不遠處,神女飄在空中,長發如瀑,向整個河穀張開懷抱。
她是河穀內一切光芒的來源。
在太陽下,星君冠冕終於稍稍收斂銀光,也憑借這個契機,讓譚敬晨窺到了河穀生靈內心的一角——
慈愛、悲憫、溫柔、嗬護、治愈、愛憐。
那是獨屬於母性的力量。
是神女專屬神位存在的意義。
也是生命之源的呼喚。
隻可惜,因為星君冠冕的阻斷,他隻能感受到最微末的一點兒。
但他依然視若瑰寶。
因為那是他已經上千年沒有感受過的溫暖。
可是很快,風吹來了雲層,那微弱的光輝從譚敬晨身上退了下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覺得那氣憋在胸口,想儘辦法也吐不出去。
遠方的神女即便閉著雙眼,也能讓人感受到她身上帶著愛的力量。
不僅僅是生靈,是就連山穀與河流都臣服的愛。
撫平暴戾、抹除恐懼、給予無私、付出真情。
這光輝的照耀持續了整整一天,直到太陽完全沉入山底,星月浮上夜幕,河穀間的花草樹木才歸於平靜。
白芷和沉叔也緩緩醒來,他們回身,發現小星君正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打瞌睡。
“完事兒了?廚房裡有熱著的飯,餓的話自己去吃。”
他什麼也沒多問多說,語氣自然。
“那你呢?”白芷看他困得眼角泛淚也沒有回房休息的意思,不由得問。
“等霄霄,”譚敬晨朝雲水香柳的方向略微側頭,“之前是她對你們的付出,現在雲水香柳已經被治愈,自然想要幫她剝離業力之種的影響。我等她們結束了就回去。”
白芷看了看不遠處的青霄,又看了看坐在自己麵前的小星君:
“京墨說剝離業力之種的過程確實會有痛感,但是雲水香柳會儘力保護她的。而且她有你的心頭血護著,要疼也是你先疼,不用這樣提心吊膽地記掛著。”
“聽起來可不太像安慰的話呀。”譚敬晨笑道。
白芷挑了挑眉,抬手遞給他一樣東西。
“什麼?”
“我和沉叔一起研製的藥片,托你家夫人的福,今天總算是完全煉成了。”
“怎麼吃啊?什麼功效?”小星君捏起一片來。
“含片。”白芷說。
等他放進嘴裡後又補充道:
“功效是毒死你。”
“我昨天剛過新婚之夜誒,”小星君笑著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婚服外衫,因為含著藥片,說話有些模糊,“我家夫人助你修煉,你卻要毒死我讓她守寡,不好吧?”
“少······晨哥兒,這是止痛的。”眼瞅他們要鬥嘴,沉叔連忙出來拉架。
譚敬晨笑而不語地看著他,大概半分鐘後才慢慢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沉叔,你們去吃飯休息吧。”
等白芷和沉叔離開後,小星君才開始獨自品嘗自己內心裡複雜而酸澀的情感。
他看著與自己相距不過二十米遠的神女,最終覺得自己其實是欣慰的。
沉叔終於改口,不再稱呼自己為“少主”了。
這是因為那源自母親荀素煙留下的力量。
更是因為恐怕直到今天,沉叔才終於明白天河素女為什麼是神女專屬神位,為什麼荀京墨立誓不突破上神不繼神位。
而讓沉叔明白這一切,讓這穀中所有草木生靈重新感受到素女守護之力的——
是他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