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謂“龍骨鶴姿”(1 / 2)

心上歸鶴 溫似 5734 字 2個月前

第二天上午,付瑤通知姬令辭,場地協調出來了。

“今天下午四點,就在要拍宴會那場戲的大殿裡,前一個劇組會撤場,咱們那時候過去。”她說。

“因為要保密,現場要清場,也不能打燈,所以就李導、江沅咱們幾個,趁天黑之前拍個視頻,跳完就出來。”

姬令辭:“好。”

而臨近四點,她裡麵換了身粉灰色的練功服,外麵裹著件風衣和李曼一起過去的時候,卻見付瑤正揮個拖把在大殿裡打掃衛生。

“你,怎麼在拖地?”她詫異地問。

付瑤聽到她的聲音,扶著腰支著拖把直起身來:“哎呦喂,前麵那個組撤場的時候把這地踩得全是腳印子,我剛試著取了個景,太難看了,就要了乾拖把搞一搞。”

“那我們幫你。”

“不用不用,我這馬上好了!你先看看彆的還差什麼沒?”

姬令辭環視一圈,也沒差什麼,隻是大殿裡有點昏暗,她走到牆邊,推開了西南角的一扇大窗戶。

下午四點鐘,夕陽將至未至,雖然明亮卻已不再熾熱,窗子一開,陽光便透過高窗直直射進來,正好打在大殿中央,像是一束天然的聚光燈。

“好美啊!”李曼不禁驚呼。

窗前,姬令辭頭發挽起、肩背挺拔地轉過身,天光從她背後照來,一半明,一半暗,將她半邊身子的輪廓勾勒得愈發窈窕有致。

李皆這時也來了,見此更是喜出望外:“我還說沒燈光可能拍不好呢,這麼一看比打光的效果還好啊!那就彆耽擱了,趕緊開始吧。”

付瑤聞言連忙收起拖把,回到早已架好的三腳架前。

來的人除了之前說的江沅,還有褚寧休和他的助理大利。

這段日子,除了不在劇組和拍那零星幾個戲份的時間外,褚寧休一直被李皆揪著幫自己參謀鏡頭。褚寧休雖然無奈,卻仍然走到哪都被帶著。

今天也不例外。

一群門外漢站到攝像機後,姬令辭脫掉風衣和鞋子,緩緩走向大殿中央。

一步、兩步、三步……

隨著她輕盈的腳步邁動,幾個人的呼吸像聽到了某種指令,慢慢沉了下來。

殿外偶爾傳來幾聲喧吵,而殿內,眾人一片沉靜,大氣都不敢出,目光齊齊聚焦在那道斜陽下垂首默立的身影上。

這一秒,他們仿佛穿越了時空,真的來到了那個古香古色的朝代。

片刻後,姬令辭朝付瑤點了點頭,付瑤抬手按下拍攝鍵。

舞蹈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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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姬令辭隻是雙手抱肩,低頭蜷蹲在地上。脊背單薄,卻像是不屈的藤蔓,正蓄勢待發。忽然,纖指拈成了一個花骨朵的形狀,從額前倏地探出。

那花骨朵微微顫動、一張一翕,輕輕搖曳著,遲疑試探著,慢慢長高、綻放,讓人像是在一片荒蕪的世界裡終於窺得了一線生機。

隨著花朵長高,姬令辭緩緩抬起身來,整個身體仿佛化作了一根藤蔓,從手臂到肩膀,再到腰背都悠悠擺動著,與花朵融為一體。

緊接著,是另一隻手從下方探出,又化作了另一朵花,繞枝盤旋,昂揚生長,直到來到前一朵花的旁邊。

共同化成了一株,並蒂雙生花。

此時,姬令辭已經雙膝跪在地上,腰肢遠遠地、深深地向後向下彎去,頭更是幾乎垂到地麵,隻留這株雙生花,在半空中搖曳生姿。

而下一瞬,雙生花又於空中化作飛翔的鳥兒,她的身體竟然隻輕輕一個挺身,便從腳背直接站起!伴隨著手臂波浪般起伏舞動,一個大開大合的提沉後,整個身體都化作了翩然於飛的鳳凰。

隨後,是一連串的曼妙舞姿,雲手、翻身、轉身、跳躍,直看得人眼花繚亂,屏氣凝神,卻優美異常,賞心悅目,完美地演繹出了夜宴歡飲時該有的歌舞升平之景。

姬令辭和李曼編舞的時候,將整支舞蹈分成了三個段落。一開場,便是宴會開始時應有的載歌載舞的熱鬨。

在這一段,她們設計的是百鳥朝鳳之景。春回大地之始,一株並蒂雙生花破土而生,雙生花引來鳳凰盤桓,百鳥因此醒來,繞鳳起舞。

而這,也與劇中各諸侯齊聚辛王室,覲見朝拜之景相應,彰顯著辛王室天下之主的地位。

第二段,是鳳凰接受百鳥朝拜,賜予百鳥福澤,封其各司一方之職。

這一段,李曼也上了場,跳百鳥的戲份,與姬令辭互相配合,好讓整個舞蹈更易於理解。

而在這部分,姬令辭的舞姿則重在體現鳳凰的高貴優雅,一步一扶手,一轉一回眸,一揮一擰身,動作簡潔利落,也沒有太多大幅度的跳躍連轉,而是在輕柔曼妙中,渲染出一派神聖之姿。

到了第三段,驟然與前兩段的祥和太平迥然不同。

鳳凰分封百鳥後,蟄伏隱退,然百鳥野心漸盛,相互間漸起爭鬥,引得鳳凰重新出世,以雷霆之威處置了幾個猖狂之徒,震懾百鳥,森林重歸秩序。

這一段舞,正和了宴會當時的場景,也是之前姬令辭對李曼說過的,要契合、甚至推動整場宴會暗潮湧動氣氛的一段。

到了這裡,她的動作突然淩厲起來。一個利落的空手側翻亮相,瞬間便將緊張的氛圍拉升到了頂點!

而後又一連串的大跳、甩袖、平轉,鳳凰與百鳥你來我往,威懾間夾雜怒斥,大展神威的場麵也就此演繹出來。

從指尖到手臂,再到脖頸、腰腿,姬令辭看似輕鬆不急不緩,纖細緊繃的肌肉線條下卻不斷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粉色的袖擺和灰色褲腳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鋒利的弧度,讓看的人也不由緊張起來。

李皆的目光更是早已經激動得要冒火星,他幾乎已經想象到,這場戲該以怎樣精彩絕倫的節奏剪出來了!

可就在這時,舞蹈戛然而止。

飛速旋轉的鳳凰頹然跌落在地,按照劇本安排,這支舞跳到這裡,便會被一個怒砸在地上的杯子打斷。而姬令辭也覺得,在氣勢最盛時停下,正暗合了辛王朝大廈將傾的結局。

姬令辭蜷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其他人也半點動靜不敢發出。直到將近一分鐘後,她才站起身,朝著鏡頭後的幾人鞠了一躬,算是謝幕。

先是李曼、李皆和付瑤鼓起了掌,然後是江沅、大利和褚寧休。

那道斜射進來的陽光已經移了位置,姬令辭仍站在原地平複著呼吸,看著眼前鼓掌的幾人,臉上的笑比那束光還要奪目。

有一瞬間,她恍然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舞台上。那是每一次表演結束,演員們出來謝幕,自己在最後出場,站在舞台最中央牽著舞伴的手,向台下看得見或看不見的觀眾和經久不息的掌聲,十秒鐘深鞠躬。

近十分鐘的舞,幾個人看得過癮,她跳得卻算不上儘興。因為這種難度和強度對她而言,其實不算什麼。

隻不過,還是有收獲的。

每一個舞者都不能、也不該忘掉站在舞台上的感覺。舞台,是留給它熟悉的人的,一個舞者如果離開舞台太久,想要重新拾回那種感覺,定然恍如隔世。

今天這一跳,雖然與過去這些年裡那麼多次舞台不同,但有付瑤他們作為觀眾、有下午四五點的陽光作為燈光,還有謝幕。

所以,也算得上是一次舞台、一場表演了。

想到這兒,她便滿足了。

“姬老師,我後悔誇下海口了!”江沅耷拉著眉一臉委屈的樣子,“你這可讓我怎麼跳呀!我本來以為這舞不好跳,可看你跳又好像很輕鬆,但我又覺得,要達到你剛才這樣的效果,我更難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