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張小薔所想，蕭令律之前留下來探查出事之地，現在是安頓師門，他的目標並未改變。現在確認弦司能好好活著，重建清虛觀的事情也有著落，剩下的事便是安頓妙渺了。

一行人離開了王宮，並不久留。再次坐上了道術變出的馬車。金門國周邊的道路因為他們遊商行走的緣故，倒是開辟了出來，一路上很太平，沒有遇見什麼阻礙，行進倒是暢通無比，按這個速度，一行人也很快就能平安到達渚梁境內。

“等送張小姐和妙渺師弟回到了太平觀，見過師伯後，在下就此彆過了。”

現在魔域的擴張已經結束了，平虛觀特地給他傳遞消息，大魔觀南的魔域巨大，但現在卻沒什麼動靜，像個龐然大物般靜靜蟄伏，天下修士必然也該動起來了。他也需要先回到蕭家待命。

“師兄……我也可以和師兄一起。”妙渺有些不舍。

“你還小，何況太虛觀並無其他弟子，師伯想必之後也不會退縮，必然也會加入抗魔之戰，到時候太虛觀就隻有你一個人了，你也得幫太虛觀留下香火才是。”

縱然世間存亡之際，也不會連這麼小的孩子也不留下，何況對付大魔觀南並不以量取勝，蕭家留有後言，在當年佛子隻是鎮壓而未能消滅大魔觀南的時候，若有傳承至今的家族和門派，便早有預感，大魔觀南遲早會再次出事，鎮壓並不是結束。

所以，修界並不是毫無準備，和大魔觀南一樣，都在蟄伏，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這不是長久戰。大魔觀南自知成敗在此一舉，而修界也知道，佛子暫未現身，是在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而這些，不必告訴一個還未成年的孩子。

張小薔安慰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的宴席，總有再見的時候。”

“張小姐，印記之事，若師伯那裡暫時無法解決，可以來蕭家九顧城來尋我。蕭家的書籍眾多，我並沒有完全看完，或許會有遺漏，說不定就能找到去除印記的辦法。至於張小姐所求之事，其實不必太過煩惱。”

“佛說心中有有佛，所見皆佛，心中有花，滿目皆花。若有人心，怎會不為人？人若無人心，也未必是人。我相信張小姐能夠得償所願。”

蕭令律對張小薔的信任，倒是比她自己的還足，可惜一番肺腑之言，張小薔卻難以聽進心裡，隻表麵道： “借你吉言。”

但心中卻歎氣，他不懂，張小薔不是什麼難得的擁有人心的妖怪，若她生來是妖，她會像其他千千萬萬的妖一樣，沒什麼特彆的。清虛觀眾人對她的另眼相看，並非是她作為妖卻難得的擁有一顆人心，而是她曾經本就是個人。

我做過人，我才會以人的標準要求自己，而不是沒做過人，卻想做到人的標準。從無到有才是難得。所以我擔不起你們的期待，我會自責，會逃避，會怯懦，這是我無法克服的劣性，即便我是人也一樣。張小薔很清晰的意識得到這一點。

至於她身上的印記，其實她並沒有什麼感覺，她不是害怕被盯上，她害怕的是……她現在這副軀體，也是大魔陰謀的一環。她隻是想安安穩穩的度過每一天，沒有什麼野心，也不想被迫摻合。

“令律道長，你為什麼總是……不怕被人欺騙嗎？”張小薔問道。

這樣相信她，搞得她自己要是想放棄，都覺得不應該辜負了彆人的期待了。

蕭令律思慮兩秒，卻淺笑道：“因為我自己覺得值得。”

張小薔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再說什麼，隻道：“你明明是個道士，說什麼佛說。”

蕭令律一怔，解釋道：“這……佛道之言，並不相悖，隻是突然想到便說了。”

“碰——”的一聲，馬車像是撞上了什麼一般，驟然停下。妙渺因為慣性，又睡著了沒有反應過來，咕嚕一下滾了出去。

“啊——救、救命！”妙渺大叫，“師兄救我！”

兩人並未察覺有什麼危險之氣，聽聞妙渺的呼救，詫異的出了馬車。卻見前路一隻巨大的龜橫躺在了路中間，撞了馬車的正是它的殼，妙渺被它抓在前肢，而它自身正努力的想要翻過身，一邊發出嘿咻嘿咻的聲音。

一隻四腳朝天的烏龜仰躺著，張小薔想也沒想便給它翻了個身，終於翻身的烏龜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前肢勁一鬆，將妙渺落了下來，妙渺趕緊邁著不聽話的四肢跌跌撞撞的跑開。

“這……看起來不像是妖怪。”

大烏龜噗嗤噗嗤的趴著喘氣，像是一番翻身的運動耗費了全部的精力，此刻正在休息，但它身上沒有妖氣，卻能發出人一樣的聲音。

蕭令律見到這番模樣，回道：“聽聞千歲之龜能作人言，也不算是妖。隻是上了年紀的龜類一般不會輕易挪動，不知這突然出現在路中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