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每樣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塊白玉雕成的,裝果物蜜餞的盤子,是波斯來的水晶盤。牆上掛的書畫,其中有兩幅是吳道子的人物,一幅是韓乾的馬,還有個條幅,居然是大王的真跡。
一個人靠在張軟榻上,微笑著向狄蕭伸出了手。這雙手上幾乎已連一點肉都沒有。他不但手上沒有肉,蒼白的臉上,幾乎也隻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
在這麼熱的天氣裡,軟榻上居然還鋪著層虎皮,他身上居然還穿著棉袍。
狄蕭穿著純棉質地的月白交領襦裙,外罩一件純白紗氅。坐在蛇王身邊,皺眉道:“你要去西園見公孫大娘?”
陸小鳳點點頭,忽然燦爛一笑,道:“她是繡花大盜,我怎麼能不去?”
蛇王枯老的眼中,再一次露出那種深切的感激。
狄蕭笑笑,已有所指道:“彆到處買糖炒栗子,彆的吃食也小心點。”
陸小鳳促狹的擠擠眼,笑道:“我沒你那麼饞。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會有熱騰騰的糖炒栗子賣,不管怎麼想都很可疑。”
挑挑眉,狄蕭麵無表情的伸手摸劍,陸小鳳跳起來衝出門外,扔下一句:“蛇王,拜托你照顧狄娘子。”
她盤膝靜坐,眉目低垂,看似物我兩忘,入定極深。
蛇王似耐不住寂寞一般,忽然道:“你可曾聽說過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狄蕭道:“從未聽說過。”
蛇王勉強笑笑,蒼老而枯瘦的手止不住的微微顫抖,神經質的說道:“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月圓之夜殺人的栗子,隻有官府和我這種人才知道。”
狄蕭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蛇王道:“前兩年裡,常常會有些不明白的人死在路上,那是被毒死的,屍體旁都散落著些糖炒栗子。出事的時候,都是在月圓之夜。”
狄蕭道:“昨天不是月圓。”
蛇王道:“熊姥姥、女屠戶,桃花蜂、五毒娘子,公孫大娘不是本地人。她若想知道西園什麼時候人煙稀少可以殺人,哪裡適合逃跑,哪裡有熱鬨的街市,就一定要踩盤子。”
狄蕭微微點點頭,看不出是否認可這種說法。
蛇王的眼中,閃爍著另類的光芒,似乎緊張到必須不斷說話才能緩解。“這是黑街,我手下有三千個弟兄。曾有幾波弟兄死在毒栗子上,從來也查不出一點頭緒。因為死的那些人,既不是被仇家所為,也不是謀財害命。公門中同樣有這樣的遭遇。”
狄蕭怔道:“她隻是喜歡殺人,所以殺人?”
蛇王點點頭,道:“就像溫順的狼狗,在月圓的夜晚必然暴躁。公孫大娘就是這樣,每到了月圓之夜,就喜歡殺人。”
狄蕭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的殺機,指尖觸碰到劍柄,忽又想起陸小鳳已然去會那個女人,不必自己著急。
“兩年前,有個新出道的鏢師叫張放,就是這麼樣死的。隻不過他臨死前還說了兩句話。”
“說什麼?”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她每到了月圓之夜,就喜歡殺人。”
狄蕭道:“原來如此……”
蛇王道:“什麼?”
狄蕭笑笑,不屑道:“難怪那個人說陸小鳳會,會瞎…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