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決議離去，便不打算再靠家族，至於胤禛……”

說起胤禛，柔則眼裡已沒有柔情，隻有平淡下流露出的些許恨意。

“他時日無多，最多再撐個一兩年罷了，我掌管後宮這麼多年，也早早籌謀過了，往後史書中隻會記載，皇子弘昐早夭，我為烏拉那拉氏廢後。”

“可難保你走後不會生出變故。”宜修提醒道。

柔則畢竟是皇後，弘昐是皇子，更是嫡長子，就算他們無心皇位，旁人也不一定會信。

若不選個妥帖的人善後，恐有後患。

可惜柔則如今在宮中，並沒有什麼交好之人。

“我也早已想到，所以今日我還找了另一個人來，有時候未必要交好，才能達成一致。”柔則也早已意識到這個問題。

宜修認同，後宮就如名利場，利益足夠，管他是敵人還是朋友。

“此人……”說起這人，宜修有些顧慮，不由眉頭皺起。

“你放心，此人未曾見過你，看見你也無妨。”柔則會意，淺淺一笑解釋道。

宜修大概地猜測是誰。

李氏蠢笨，她所出的弘時也是個隻長個頭的，應當不是。

新進宮的這些妃嬪也不可能，那便是……

“甄嬛。”柔則道，“她先前小產過一次，是一個新進宮的新貴家的女子所為，但胤禛卻維護了這個女人，是以她心中的恨也不少。”

宜修想起，在上一世她便是敗於甄嬛之手，後者助力甚多，又心思縝密，若不為敵，便隻能站在同一條線上。

“你願意幫她對付那個女子，可這個籌碼，不太夠。”宜修道。

因為利益站在一邊，總有一天會再次崩開。

“利益交換，自然不夠，我已知那個新貴勢力針對甄家，胤禛也默許，不久後甄嬛的父母便會被流放寧古塔，若去了，便是生死不知。”柔則道。

若是如此，倒是天大的人情。

選甄嬛倒也合適，宜修想到。

雖然上一世她敗了，但剩下那些與甄嬛一邊的妃嬪卻過得還算安穩，想來甄嬛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正想著，門外有人輕聲問道：

“皇後娘娘，嬪妾可方便進來？”

這聲音熟悉，宜修一聽便知是甄嬛，上一世的對手，她怎麼會忘？

但這一世兩人未曾碰過麵，她隻裝作不認得。

寒暄後甄嬛落座。

她本欲開口說什麼，卻見宜修久久未曾離開。

甄嬛在宮中不曾見過宜修，瞧後者模樣也不似婢從之類，是以她不由好奇地問道：“這位姐姐是？”

宜修但笑不語。

“這是我家一個族妹。”柔則開口囫圇過去。

“原是娘娘的妹妹。”甄嬛上下看遍宜修，微微一笑，稱讚道，“果然，這位姐姐如此模樣姿態，必不是凡俗女子。”

果然是聰慧之人，一句話將兩人都誇了。

看著甄嬛此時誠摯的笑顏，宜修想起上一世她死前所見的甄嬛，可謂判若兩人。

若是她重活一世，不是在潛邸，也沒有經曆這些年的種種，想來此時定會恨意彌漫，無法鎮定自若了。

感慨之後，宜修對甄嬛的誇讚推卻道：“這位娘娘謬讚，民女可不是什麼高門顯貴，不過平常人家。”

話匣子打開，柔則也將打算與甄嬛和盤托出。

甄嬛猶豫，更多地是不解：“皇後娘娘為何要幫我？再者這尊榮華貴，竟也不要了？”

“在高位者，其滋味辛酸，不可為外人道。”柔則苦笑。

甄嬛聰慧，見此也不再追問，轉而對宜修好奇起來，問了許多。

期間三人也算是相談甚歡。

甄嬛離去時，看向宜修的眼神滿是豔羨：“若我能如姐姐一般，嫁於民間，便也可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妹妹也不必豔羨我，人若不能選擇此時去留，便要掌握當下。在這詭譎雲湧的宮中，若是能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也未必不能選擇。”宜修點到即止，她相信甄嬛是個聰明人。

待甄嬛告辭離去，宜修也預備離去，走之前，她問柔則：“娘娘猜這皇位，甄嬛會讓誰來坐呢？”

“誰？”柔則也愣神，她倒真猜不出，常理度之，她定會讓自己的孩子繼承大統。

但事實真的會如此嗎？

見識天家薄情，兄弟相殘的的場麵，還會願意讓自己的孩子，也沉浮在其中，體會那高處不勝寒之感嗎？

多年後，江南鶯飛草長，街上有處戲班子，咿呀聲悠長婉轉。

熱鬨非凡的街上，宜修和柔則出入金飾樓，為齊沐清預選她要及笄的飾品。

待看遍了店鋪，兩人才預備回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