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為師頭疼。(2 / 2)

金鉤細 尤四姐 6265 字 25天前

太傅眼神一片死寂,美人們卻瞪大了眼。

原本打算好好挑剔一下所謂的紅顏知己,畢竟要論相貌,群芳樓的姑娘絕不比人遜色,但眼前這位若是正主……挑剔不得不削減一半。

不過雞蛋裡還能挑骨頭呢,有人乜眼上下打量,“姑娘年少,與太傅大人不相配。”

宜鸞說:“我今年十七,可以談婚論嫁了。”

又有人試圖嘲笑她圓圓的臉,“姑娘骨相還未凸顯,臉頰上的肉看起來多了點。”

宜鸞不接受她們的外貌攻擊,倨傲道:“圓臉怎麼了?圓臉七分財,不富也鎮宅。去看我們西陵的一品夫人,許多都是圓臉。”

然後那些美人更加不屑了,嗤笑道:“你見過幾位一品夫人,如此言之鑿鑿?”

“所有一品夫人我都見過。”宜鸞道,“不單見過,她們還要列著隊,依次向我行禮。”

這麼一聽,不大對頭。美人們臉上浮起了彷徨之色,“女郎是誰?”

宜鸞笑了笑,“不才,常山長公主。”

這下真是見了活鬼了,這些嬌滴滴的美人連風度都顧不上了,瞬間作鳥獸散。宜鸞本想撈住一兩個的,結果伸手抓了個空,不無遺憾地轉頭問太傅:“她們是怕我的身份,還是怕我這個人?”

太傅顯然不想分析這個問題,隻是幽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殿下勸退她們,不必用這個理由。”

宜鸞遲疑道:“為什麼?老師不覺得此舉立竿見影嗎?”

太傅調開了視線,“臣為殿下授業,是殿下的老師。”

“就因為是老師,學生才願意犧牲名節保護,要是換了彆人,哪個配我如此厚待?”她說得理直氣壯,仿佛太傅不來感念她,就算忘恩負義。

太傅啟了啟唇,可能還想辯駁兩句,最後到底不了了之,轉身道:“算了。”

一句算了,說出多少無奈和惆悵。以前三公主對他敬而遠之的時候,他除了操心她課業不佳,沒有彆的困擾。如今她刻意接近,弄出許多莫名的誤會,他就要時刻警醒分寸,注意與她保持距離了。

整整衣冠,他揚聲吩咐素一,把他的書送來。這道場周圍喧鬨,他得找個清靜的去處,可是三公主亦步亦趨跟著他,仰頭追問:“老師,您要上哪兒去呀?”

太傅說:“彆跟著我,殿下找同門玩去吧。”

華光殿的宗室子弟們大半都來了,隻是分散在人群裡,各有各的樂子。

說起那些同門,宜鸞並不感興趣,“日日上課能見到他們,沒什麼好玩的。”

太傅道:“殿下也日日能見到臣,可你總跟著臣,令臣惶恐不安。”

宜鸞迷茫了,怎麼就惶恐不安了呢,她隻是希望拉近一點距離,將來風聲走漏起來也好有理有據。

可太傅是真的不願意搭理她,一手執書,一手負在身後,搖著廣袖走開了。

宜鸞想追,卻又擔心惹他煩悶,隻好站定了追問:“老師,你什麼時候回道場?”

太傅沒有回答,乘著燈籠的光往遠處去了,漸漸沒入了混沌的晨色裡。

宜鸞有點失落,歎道:“我想與他商談的事,一件都沒談成。”

排雲見太傅走了,才來與三公主彙合,直說不要緊,“還有機會,天都沒亮呢。”

那倒是,因為起得太早,直到現在天色都是昏昏的。不過太極觀很是好客,體諒遠道而來的香客,特意準備了晨食。東西很簡單,每人一碗糯米丸子,那丸子搓得精細,一個個隻有指甲蓋大小,臥在濃白的湯裡,頂上灑了幾根紅綠絲。

身邊侍奉的人捧過一碗來,拿銀針試過了,方交到宜鸞手裡。寒涼的天氣,吃上了熱食,身心都透著愉悅。

正托著碗,憑欄遠眺,那些散落在各處的同門也絡繹來找她了。巴老二等人還是照舊打打鬨鬨,口沒遮攔,不一會兒拽了久未露麵的寧少耘過來,勾肩搭背調侃著:“剛才觀禮的人多,有沒有遇見老熟人?”

寧少耘尷尬得很,粗聲說“去”,把那些討厭的家夥轟走了。也是,世家子弟風流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丟人隻是因為被花魁扣下,不是逛青樓本身。

覷覷三公主,如今三公主成了他不可言說的隱痛,其實他那麼久不去華光殿,不是因為害怕那些損友恥笑,是害怕見到三公主。可他也知道,一直躲避總不是辦法,今天趁著身在道觀,希望三公主的心境會變得平和一些,運氣好,說不定能原諒他的荒唐。

事到臨頭,不進則退,寧少耘厚著臉皮和她搭訕:“好久不見。”

宜鸞回了回頭,訝然道:“你來了?我以為你今日不會出門呢。”

對啊,原本他是壓壇的童子,結果童子身破了,重任也卸肩了。卸肩不算,還有膽量直麵痛苦,不得不說這位世子很堅強,這是來與過去的自己徹底告彆了嗎?

寧少耘臊眉耷眼,“殿下,你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遭遇?”

宜鸞表示理解,“被人窺伺覬覦,不是你的錯。至於那些經曆,就不要回憶了,對你不好。”

寧少耘呆了呆,發現三公主果然變得善解人意了。既然沒有嘲笑他,是不是說明他們之間的事,還可以商談商談?於是看準了左右無人,試探著問:“上回你給我送點心,說看上我了,這件事還算數嗎?”

宜鸞手裡的湯匙一崴,裡麵的小湯團都滾了出來——

看上他?她真的看上過他嗎?怎麼不記得了……

寧少耘目光真摯,“我知道,我在你眼裡不再純淨,但除了這個,我還有彆的可圈可點之處。”

宜鸞很為難,“我覺得潔身自好,是你唯一的長處了。”

寧少耘極力辯駁,“怎麼會是唯一的長處呢,至少我身為男子,保家衛國,很有幾分硬氣。”

宜鸞愛莫能助地唏噓,“我看你渾身上下,隻有頭皮是硬的。”

這下寧少耘泄了氣,慘然道:“你怎麼這樣說,我今日,可是鼓足了勇氣來找你的。”

好吧,宜鸞點了點頭,“然後呢,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寧少耘這回打算不繞彎子了,直截了當道:“若是你願意,我打算求我母親奏請太後,允準我們的婚事。”

他是壯足了膽,才敢來和她當麵交涉的。並不是因為自己名聲受損而屈就,是因為三公主的忽然抽身,讓他一直耿耿於懷,那天被擄進擁翠樓,也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

當然,出了這種事,他知道自己已經配不上三公主了,但萬一三公主不介意,那不是意外之喜嗎。

世人都有投機的心理,寧少耘兩眼灼灼看著她,讓宜鸞頭一次感受到了愛情的重壓。

這廝雖然不爭氣,但他此刻的感情好像是純粹的。自己須得仔細權衡利弊,就她目前的處境來看,當然是越快成婚越好,這樣和親的任務,就落不到她頭上了。然而再斟酌,這件事固然著急,但也不能病急亂投醫。她那兩個姐夫已經夠讓人惡心了,再加上一個婚前被花魁扣下的寧少耘,說出去終歸不大好聽。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也是促使宜鸞堅決不能答應的一點,就是自己使了半天勁,多多少少和太傅傳出了點私情。這個時候若是嫁給寧少耘,太傅的處境豈不尷尬?萬一謠言不止,說溫文爾雅的謫仙暗戀人/妻,那可如何是好!

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