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如果我能活,你做我的駙……(1 / 2)

金鉤細 尤四姐 4827 字 11天前

神識又變得遊離,這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並不覺得害怕。

人在將死之時,會想起許多以前遺忘的事,譬如被爹爹罰跪,還有阿娘攬她在懷裡,教她如何用一張紙,疊出一隻小老虎。

無數的畫麵,像翻書一樣從眼前掠過,看得人目不暇接。她感覺不到疼,靈魂掙脫了軀殼,變得輕飄飄地,仿佛可以隨意去她想去的地方。

想去哪裡呢,這些年,她走遍了中原疆土,跟隨大軍打到盤龍峪,還有八十裡,就能攻入渤海上都了。其實上都她也去過,就在上輩子,進過龍泉府,見過大宮內的建築與布局。兩輩子疊加起來,遺憾不多,稍許還有一兩件吧,一件是見不到聞譽一統天下,做真正的皇帝。還有一件,是沒見過太傅脫掉衣裳的樣子……

沒錯,她死到臨頭,還在肖想太傅的身子。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在今晚出兵之前暗暗下過決心,隻要這回能打勝仗,她就打算擇個良辰吉日,摸黑潛入太傅的營帳,不管他怎麼反抗怎麼叫,一定要玷汙他的清白。

是不是老天爺都看不慣她的猖狂,所以不想給她這個機會?唉,她的太傅,明明已經送上門,隻等羊入虎口了……實在讓人遺憾。

接下來要去哪裡呢,她變得漫無目的。要不擇一個舒心的場景,一頭鑽進去,說不定又能回到小時候。

正在她挑挑揀揀,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時候,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抓了回來。脖頸瞬間劇痛,痛得她難以招架,隻覺胸口的氣息控製不住地往外瀉,卻連一口都吸不進來。

原來還沒死透嗎?可再這麼下去,不是被活活痛死,就是窒息而死。

天上好像下雨了,密集的雨點打下來,她已經喪失了發抖的力氣。震耳欲聾的雨聲中,隱約聽見誰在喊叫,語調裡滿是哭腔,一聲又一聲,急切又崩潰。

先彆哭了吧,她喘不上氣,真的不想想辦法嗎?

然後雪中送炭的事來了,兩片溫暖的唇覆蓋住她冰冷的口角,有氣湧進來,瞬間擴張了她的肺葉。

好了,得活!得活!

其實救她的到底是誰,她早就猜到了。這一刻沒有生死攸關的驚懼,如果能死在他懷裡,倒也是一段淒美的佳話,故事書上不都是這麼寫的嗎。

可是換個視角,在太傅看來,一切並不美好。

他趕到的時候,正看見呼延雲落刀斬斷她肩頸的那一幕,他阻止不及,她已經倒下了。

曾經體會過的恨,又一次卷土重來,上回還是在千年之前,那時他年幼,無力阻止,如今他正是盛年,為什麼這樣的事又再發生了!

他怒火滔天,一個呼延雲已經不夠他殺的了,隻是一彈指,那些渤海兵就隨他們的主帥一齊化成了齏粉。

不該參與的殺戮,他親手參與了,殺戒已破,還有什麼可忌憚的。他撲進泥沼,把她緊緊抱進懷裡,慌忙給她止血,慌忙想救活她,可是為什麼,他的努力好像不曾換得他想象的結果。他想讓她痊愈,還像之前一樣活蹦亂跳,但收效不理想,血雖止住了,刀傷隻愈合了一半,要再進一步,他發現自己無能為力了。

顧不得周圍驚訝的目光,他一心隻在她身上。她每皺一次眉,他的心就痛上十分,胡亂扯掉戰甲,撕了袍子給她包紮傷口,一麵又怕她睡著,不停地喊她,輕拍她的臉,“殿下……殿下……睜開眼!睜開眼看我!”

宜鸞痛得直抽氣,好在終於清醒了。

“老師……”她氣息奄奄,一手搭在他腕上,想用力握一握,卻使不出勁。

太傅這回的語調,前所未有地溫柔,輕聲安撫著:“彆說話,留著力氣。”

可她明白一個道理,有些話不趁著這個時候說,將來恐怕機會不多。他要抱起她,她輕壓了下,翕動著嘴唇說:“我喜歡你。”

他說知道,“我都知道,不要說話了。”

既然都知道,不得把要緊的事交代清楚嗎,“如果我……能活,你……你做我的……駙馬吧。”

然後他便怔忡了,略頓了下才露出一絲苦笑,“我們,不是早就交拜過了嗎。”

宜鸞那不甚清明的腦子又懵了下,才想起來,他所謂的交拜,應當是太極觀請神那次。他拜四方,她糊裡糊塗向他行禮,兩個人雖淩空隔了三丈遠,但確確實實禮成了,還是在神明的見證下。她一直認為是個誤會,他卻早就當真了。

激動得想哭,無奈傷口實在太疼,否則高低得喊上兩嗓子,抒發一下自己的愉快心情。愉快過後,體力又不支了,後來連怎麼回的大營都不知道。

渾渾噩噩昏睡了兩天,第三天五更才醒來。醒來見太傅支頤坐在她床前,大概守得太久,人有些憔悴了,但那深濃的眼睫,像畫紙上最重彩的一筆,愈是低著頭,愈顯得純質清雅。

宜鸞動了動手,想去拽他的衣袖,可是挪動寸餘,就再不能前進了。

他聽見了動靜,忙抬起眼,這回不用她想方設法糾纏了,自發握住了她的手,溫聲問:“怎麼樣?還疼得厲害嗎?餓不餓?我讓人給你送吃的來。”

宜鸞張了張嘴,發現喉嚨嘶啞,發不出聲音。他立時倒茶水來,托扶起了她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點點把水喂進她嘴裡,唯恐她喝得太急嗆著,一再讓她慢些。

宜鸞這一生,沒有遇見第二個男子,能像他這刻待她這樣好。當即感動不已,抓住他的手問:“是因為我受傷,老師才疼我?”

太傅沉默了下,說是,也不是。

“你讓我擔驚受怕,我自然在乎你的死活。你讓我魂不守舍,除了在乎你的死活,我應該對你更好一些。”

太傅就是太傅,說情話的時候也像做文章,學究得性感。

宜鸞艱難地轉動脖子,試圖看見他的臉,“我們這樣,算確定關係了嗎?”

太傅似乎經過了深思熟慮,那聲“嗯”雖然聽起來平淡,但足夠動人心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