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1 / 2)

金鉤細 尤四姐 4439 字 1個月前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宜鸞總覺得太傅看她的目光,帶著幾分深意。

不過做老師的,到底不能拒絕學生的討教,太傅輕輕一頷首,算是準許了。

他轉身朝外走,身形翩翩,恍若驚鴻。宜鸞跟上去,經過李懸子麵前時,愉快地朝她吐了吐舌頭。那一瞬她看見李懸子表情憤恨,朝她怒目相向,她忍了又忍,差點沒笑出聲來。

“老師,我也有問題請教。”清河郡主不屈地說,“學生剛來華光殿,還未跟上大家的課業,亟需老師指點。”

太傅果然頓住了步子,回身望向她,“既然你們都有問題請教,那就一同上官署吧。”

太傅看上去是不偏不倚的,也很願意替學生答疑解惑,但這三人同行,卻一定不是清河郡主想要的。三公主嘴那麼壞,誰知道又會說出什麼話來,要是一起走,怕是沒到官署,自己就被氣死了。

況且男女相處,中間多出個人,想刻意親近也親近不得,那多糟心!清河郡主想了又想,隻好作罷,不情不願地說:“算了,今日三公主先發問,就讓予三公主吧,我明日再向老師討教。”

宜鸞獲勝了,洋洋自得,“那就多謝郡主了。”

可是一回頭,正對上太傅的視線,太傅眼眸深邃如寒淵,淡淡道一句“走吧”。

宜鸞心頭發緊,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真是情急上頭,不知死活。

這下清河郡主巴結太傅的計劃被她打斷了,她自己也成功折了進去。老實說,她像華光殿大多學子一樣,對太傅有著莫名的恐懼,經常是太傅看她一眼,她就噤若寒蟬。這回要同行,還要邊走邊問,想想就滅頂。

可是沒有辦法,木已成舟,反悔來不及了,隻得硬著頭皮上。

做戲要做全,遂拿大家都聽得見的嗓門吩咐侍書女官:“我與太傅還有彆的事要商談,你湊在近處不好說話,遠遠跟著就行了。”

然後在大家的目送下跟上了太傅的步伐,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手段,走出神虎門前“哎呀”一聲,蹲下來,“老師,我崴到腳了。”

一手背在身後著力搖擺,示意女官不要上前,自己則可憐巴巴瞅瞅太傅,“我站不起來了。”

太傅蹙了眉,這些奇怪的學生,每天都有突發的奇怪狀況,他已經見怪不怪了。都說太傅冷漠,他也並非一點人情味也沒有,垂下廣袖,朝她伸出了手。

快看啊,了不得了,太傅果然和三公主有首尾。

遠遠隻見一個身著玄袍的高大身形彎下了腰,三公主彪悍不再,我見猶憐地蹲在地上,這種場景多像一幅畫,太傅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啦!

宜鸞的眼梢瞥見了爭相探看的腦袋,心裡大笑三聲——這下總歸坐實了吧。

款款抬起手,正準備搭在太傅掌心,太傅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她的腕子一提,直撅撅把人提溜了起來。連裝疼都來不及,宜鸞醞釀的情緒一點都沒用上,尷尬又呆直地站在了太傅麵前。

太傅問:“能走路嗎?不能的話讓人來抬你。”

就算扭傷,也不用抬走吧!宜鸞作勢動了下,“雖有一點疼,但我自己能走,老師請吧。”

太傅沒有再過問,負手邁出了神虎門。那披拂的長發隨廣袖搖曳,人像要羽化登仙一樣。

宜鸞心裡暗歎,出塵的太傅,與這汙濁的世道格格不入。你看,入了世,竟要被她這樣的人算計,好可憐。

好在太傅渾然未覺,讀書人心思就是單純,他還在惦記她的問題,“殿下對哪句話不解,臣為殿下解答。”

剛才課上悶頭翻閱《尚書》,果然派上用場了。宜鸞說:“就是那句‘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我想了良久,還是不大明白。”

太傅的解釋通俗易懂,“矜者,賢能也;伐者,自誇也。不以賢能自居,天下就無人與你爭比才能; 不以功高誇耀,天下就無人與你爭搶功勞。出身帝王家,須得敬天、明德、慎罰、保民。殿下有心參悟,很令臣欣慰。”

這話說的,她也不是那麼不堪造就,至多有點才疏學淺罷了。

“早知道,就應當拽上李懸子,讓她也聽一聽。”宜鸞悄悄嘟囔,“以賢者自居,整日誇耀自己的功勞,說的不就是她那個爹嗎。”

她一個人自言自語,太傅聽不真切,“殿下還有彆的問題嗎?”

宜鸞回過神來,忙說沒有了。剛才那本《尚書》看得她費勁,光這短短的一句就背了半天,哪裡還記得住第二句。

“那殿下請回吧。”太傅拱了拱手,“臣告退了。”

宜鸞見他要走,忙道:“彆告退呀,我與老師住街坊啦,老師還不知道吧?昨日太後準我暫居金馬殿,以便就近照顧陛下,當時我還想著離華光殿太遠,怕上課又遲到呢。但轉念一琢磨,太傅的官署也在永和裡,我可以就近聆聽老師的教誨,不是一樁幸事嗎。”邊說邊揚起燦爛的笑臉,“往後下課,我可以一路護送老師,免受那些閒雜人等乾擾,你看多好。”

有時候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口才,說得通情達理又知曉人意,雖然她讀書不怎麼樣,但在為人處世方麵,還是有點小特長的。

太傅不置可否,每日下課都要一起走,對於時刻習慣與人保持距離的太傅來說,並不是什麼美事。

宜鸞覷覷他,見他毫無反應,生怕他沒聽懂她的意思,小心翼翼提點,“我說的閒雜人等,是那些想對老師不利的人,老師明白學生的苦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