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之末·伊始 夜鶯,一個……(1 / 2)

時間:初秋

地點:泉影丘陵

人物:珊蒂斯·夜鶯(17歲,按人類比例算)

“飛翔吧,充滿自然性靈的靈魂,脫離綠茵的庇護,去往林間聖堂創造屬於自己的英跡,神性的海倫瓊斯會為你加冕,友善的海德瑞克會為你歡呼,慈愛的艾露尼會給予你最高的讚許,還有,目光狹隘的母親,也將對你另眼相看,因你而驚叫--珊蒂斯·夜鶯。”

放下筆,美麗的精靈女孩兒珊蒂斯·夜鶯抿嘴輕輕顯出微笑,明天將是一個無比重要的日子……

她的夢想,她將要實現她的夢想--作為一名偉大的幻影神射手,讓從前瞧不起她的精靈們知道她的厲害,初秋時分,信心十足的夜鶯已向泉影丘陵的幻影議會提出了申請……

而對於申請的等待,大約是要一整天的,在信件遞出去的時間裡,夜鶯免不了很興奮,她在心裡總是對自己說:“明天一早我就是神射手了!史上最年輕的女神射手,就會是我--珊蒂斯·夜鶯!”

夜裡,清水鎮的小廣場上很是熱鬨,在散發各色幽光的魔法燈的照耀下,小孩相互追逐、打鬨;年輕的精靈談情說愛--他們可忽視了夜鶯這位美人;中年的精靈席地而坐,談論國事、戰事、家事--無論是彆人,還是自己的;而老一輩的精靈們則圍著石桌吹噓奇聞異事,矮人海德瑞克也在內。

夜鶯大概與老精靈們更合得來吧,因為她加入了這個“神聊”的隊伍,在這裡,時常可以聽道不可思議的,荒唐卻有趣的故事。

“……那條龍的身體是由翡翠構成,它的光芒,差點刺瞎我的眼睛……”一個老精靈正極其誇張地做著比劃,努力使聽眾相信他的見聞,但夜鶯對翡翠的龍並不感興趣,那能有多值錢?她家的黑玉弓可都價值九十七塊金幣呢!

“……威諾·夜鶯是很厲害的神射手,我們可是一同在戰場上殺過敵……”左邊一個老精靈興致勃勃地講述自己的故事,夜鶯可不是很喜歡,她想,我也是叫夜鶯,而且明天,我們家族就會出現一個史上最年輕的女神射手,而且我一定會比他厲害,要像格魯一樣!

“……是我親眼所見,那黑騎士孤身衝入克魯洛得邊境的一個小要塞,”她的好朋友海德瑞克竟也講述起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來,夜鶯當然覺得不容錯過,於是就在這一圈人中坐下了。

“雖說是個小要塞,隻有四百多名克魯洛得士兵守衛,但是你們都知道,野蠻人不好惹。而那個黑騎士呢,他用手中的利刀殺死了所有士兵,是全部殺死!”海德的語氣變得有些微顫,他看了大夥一眼,“我至今想起來,仍然覺得很恐怖……”

“恐怖騎士!”一個老精靈興奮地叫起來,仿佛尋到了什麼寶藏,“我也見過,三十年前的幻影要塞戰役你們知道嗎?我們與德迦的黑騎士軍團正麵衝突過!那些全身披重盔甲的騎士特彆可怕,我記得有一次,隻一個恐怖騎士就摧毀了五隊神射手!”

“是‘恐懼騎士’,老密西先生,你念的是埃拉西亞譯音,不過都差不多,他們可是聲名遠揚,全世界都知道這些最強的騎士。”他身旁的老精靈插嘴道。

“埃拉西亞的騎士也很厲害,著名的聖光十字會你們都知道吧!那騎士軍團裡個個都是精英!雷森是裡麵的高級指揮官,那個曾帶領十二人擊敗十倍敵人的雷森,你們有聽說嗎?”又一個老精靈按耐不住了。

“但是和恐懼騎士比起來就差多咯!”之前糾正錯誤的老精靈擺擺手,“埃拉西亞的騎士若是單獨擊敗恐懼騎士,就可以得到天使火焰劍,據說授劍儀式在榮耀之門(天堂的入口)舉行,站在雲上的感覺一定很不錯!不過,他們單獨擊敗恐懼騎士可沒那麼簡單……”他抓了抓自己的胡須,思索片刻,繼續說道:“我聽說過雷森,他得到了火焰劍,這可是位傳奇人物……”

夜鶯雖然曾經聽說過這種德迦王國最強的騎士,但這些新穎的故事確實非同尋常的驚心動魄,她盯著每一位講故事的老精靈連連點頭,不停地“嗯”。

“海德,你過來一下!”這時,一個成年精靈叫走了海德瑞克,他們去到廣場邊的一棵大樹下。

“星木中衛讓護衛隊明晚六點集合,要進行戰前祈禱,三十分鐘後行進灰木崗哨,這次德迦好象有什麼大動靜。”

海德握緊腰間木錘,打趣道:“那我可得換把鐵錘--讓那些家夥放馬過來吧!哈哈!”

第二日……

泉影丘陵的幻影議會代表尼泊亞·星木中尉拒絕了夜鶯成為幻影神射手的申請,他殘酷的言語令夜鶯心痛不已。

“你曾經射出的箭幾乎擊中培訓你的老師。普通精靈(特指大地精靈射手)的箭術都比你好。夜鶯小姐,若你真想加入幻影議會,那你得先殺死一名恐懼騎士!……當然,那是不可能的。現在埃恩拉斯戰事不斷,我是為你著想……要知道,戰場並不是你小時侯玩的那種遊樂場!危險隨處可見,同時我們不希望你因害怕而影響整個部隊的士氣!”

這日深夜,夜鶯坐在月影湖邊獨自哀傷,蟲子的秋曲勾出了她的回憶……自十歲她被培訓隊開除後,便隨艾露尼阿姨學習箭術,她的好朋友,比她年長近三倍的矮人海德瑞克也一直鼓勵她。七年了,她終於學得極精湛的箭術,她自信有足夠的能力成為幻影神射手,於是對幻影議會提出了申請。然而卻遭到無情的拒絕,竟還說想加入幻影議會必須先殺死恐懼騎士。

夜鶯心裡不斷重複那段話,她腦子裡也不停閃現一個詞:“恐懼騎士”,她對他們當然不會陌生,因為昨夜老精靈們才講述了那麼多有關他們的故事,那是德迦王國最強的騎士,整個埃恩拉斯世界每位騎士都想擊敗的對象,他們對於幻影神射手來說更是噩夢。暫不說夜鶯與恐懼騎士的實力如何,單是想遇見他們大概也隻有在戰場或者陰森的德迦國土上……現在夜鶯到是覺得上天故意如此安排,好讓她知難而退……命運就像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珊蒂斯!”不知不覺,尋山人海德瑞克來到夜鶯跟前,他的樣子還是那樣滄桑有神,不過好像還帶著些許沉重。

“啊,”夜鶯回過神來,她的目光瞧見了海德,原有的迷離隨消失無蹤,白皙的麵顯露出欣慰。

“恐懼騎士,星木中尉也沒有把握殺死。他們並不是你所能對付的。”尋山人有力的話語頓了頓,繼續道:“我清楚你不會放棄,但……我實在不希望你出事……明天傍晚大約七點會有個恐懼騎士從黑暗深淵路過,你可得早點去等,我可不知道他是否會提前或遲到--倔強的珊蒂斯,你的好朋友海德……祝你好運……”

夜鶯神色驚訝,愣了一會兒,便馬上激動得擁抱尋山人,仿佛以速度勝過野兔的烏龜擁抱它的朋友蝸牛。她開心地叫道:“林間聖光永遠照耀您!海德,我最好的朋友!”

“喔 ̄!”海德瑞克幾乎喘不過氣來,“你快勒死我了,珊蒂斯 ̄我還不想這麼年輕就去見我的父母……”

月影湖幽幽的寧靜中充滿了快樂的聲音,涼風裡,樹林之間似乎也竊竊私語為夜鶯而高興。但是,有一點絕不能忘記--夜鶯將麵對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恐懼騎士--一個年輕小姑娘的任性挑戰……

翌日下午約六點,夜鶯便已享用晚餐並悄悄拿走了家中懸掛於牆上的黑玉長弓,在鐵匠那買了二十多隻鋼箭,來到黑暗深淵處的荒原。

黑暗深淵是條不長的地麵裂縫,大約有九個成年精靈豎躺的寬度。兩個儘頭都在險峻的山嶺中,從一端走到另一端隻需花上10分鐘左右。兩邊都是岩石零置的荒原,偶爾會有那麼一兩株頑強的灌木生長在上麵。這條地上的口子是阿利維王國與德迦王國的分界線――晴朗的阿利維天空與終年陰雲密布的德迦天空差彆顯而易見。

夜鶯站在無底的崖邊凝望對麵死亡天幕之中的土地,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原來在那邊有條河,緩緩的黑水正源源不斷地注入深淵。老精靈們曾頗有興致地談起過它――藏屍湖,一個令人生厭的東西。外人不知道那湖中有什麼,但除了德迦人,沒有誰會喜歡它的。

“呼~”夜鶯深呼一口氣,扭頭朝一個山坡走去,“這地方真教人傷感,像一座死人的莊園。也不知道恐懼騎士是怎麼跨過深淵到這邊來的。”是呀,九人長的裂縫,難不成恐懼騎士長有“翅膀”?

夜鶯坐到一塊岩石上,輕輕撫摸手中的黑玉長弓,她仔細端詳著它,纖長的手指在上麵滑動,質感非常柔滑,還略帶微微的寒氣。“家裡竟然有這樣的弓,母親從來沒有射過箭,父親在我出生之前就死去了。”夜鶯心裡對它產生了許多的好奇,她不明白一向討厭箭術的母親怎麼會將這樣一張精美的弓掛在牆壁上顯眼的地方……儘管她從不許夜鶯碰它……“母親一直反對我學箭術,可是……為什麼?”忽然夜鶯眼睛一亮,她仿佛在黑玉中看到一隻鳥的圖案,但她想仔細瞧時,那圖案卻消失了。夜鶯撅起嘴無奈地聳聳肩笑道:“母親要是發現被我偷偷拿出來,一定會氣個半死。”

……

此時,在黑暗深淵西南方向四公裡山嶺中的灰木崗哨也嚴陣以待。這裡聚集了十名幻影神射手,六名矮人戰士以及二十多個叢林護衛隊的戰士。星木中尉和尋山人海德瑞克也包括在內。

海德瑞克濃密眉毛下的雙眼稍顯沉重。“恐懼騎士就快要到了,希望珊蒂斯不知道我說了謊,但是在黑暗深淵她絕對安全。”他想著,“如果今晚能活著回去再向珊蒂斯道歉吧。”

半小時後,突然一名傷勢極其嚴重的大地精靈跌跌撞撞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他身上的銀色鎧甲有多處缺損和凹陷,血液浸濕了他的襯衣和褲子,紅色披風上還在不停地滴血。

“噢~天哪!發生什麼事了!”星木中尉皺了皺眉。他們趕緊上前查看那名傷員。

“你皮膚上的紅色斑點?……你和黑騎士交戰了!”一個幻影神射手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失聲叫道,“你中了虛弱詛咒……天哪!”(被恐懼騎士劃傷的生命均會受到虛弱的詛咒)

“中尉……”傷員的聲音微弱得令人感覺他生命將儘。

星木中尉將耳湊到他嘴邊,“你們發生什麼事了?”

“隻有一個恐懼騎士……他沒來這兒……他朝……黑暗……黑暗深淵的方向……去了……好像知道……我們的攔截計劃……”他全身酥軟,幾乎暈倒,“我們……有九個兄弟……全……犧牲了……”

敏銳的聽覺使海德抓住了“黑暗深淵”這個詞,他的心差點蹦出來,“天哪,珊蒂斯在那兒!”

“什麼!”星木中尉望了一眼尋山人,隨即命令道:“艾比、克拉姆,你們兩個扶他回去治療,其餘人跟我去追黑騎士!”

“你真是個名副其實的蠢貨,海德瑞克!”海德臨走時大罵了自己幾句。他感到情況很不妙,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夜鶯夫人和艾露尼女士交代,他很自責,恨不得用手中的鐵錘砸爛自己的身體。“珊蒂斯小姐,你可一定不能出事。”

這一天,夜鶯身穿白色的衣裳,稍卷的金發同往常一樣披在肩上。這個十七歲雨季的叢林精靈女孩兒大概還不知道今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已經到了七點,夜鶯正隱藏在山坡的一塊大石後麵,憑借射手鷹一般的視力注意著荒原。黑暗深淵看不到落日,但黃昏那種枯萎的氣息卻不會消失。氣溫在下降,所幸剛入秋不長,此季節還不是很冷。夜鶯緊握黑玉長弓,取出一支鋼箭放在石塊上隨時準備射擊,此時她幾乎已經忘記了一切,專注,是一名神射手最重要的素質!

幾分鐘後,夜鶯尖尖的耳朵動了動,她聽到了不遠處有馬蹄聲!那聲音很重,節奏雄渾,很有力道,而且離自己越來越近。憑著這種不一般的馬蹄聲,她判斷過來的人就是令人談之色變的恐懼騎士――馬蹄踏步沉重有力卻又非同尋常的快,普通的戰馬不可能如此。

夜鶯慌張地將鋼箭搭上弓,她的心跳很快,她還沒有射過像黑騎士這樣強大的戰士!因此她也有擔心――擔心會死在騎士的刀刃下。

“珊蒂斯……Eer Teesmine-Na(古精靈語,這是一句諺語,意為:寶藏藏在龍腹下)。”她的聲音也在顫抖,“相信你自己,不能令海德和艾露尼阿姨失望……要讓母親對你另眼相看!――這是你的信念,珊蒂斯!”

漸漸的,在幾百米外的樹林中穿出一個黑影,正以極快的速度在荒原上奔馳。夜鶯竭力壓抑內心的緊張。她拉緊了弦,瞄準疾馳中的黑騎士。目標越來越近,夜鶯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那全身覆蓋黑色金屬裝甲的騎士,僅是跨下的戰馬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那戰馬隱藏在盔甲之內的血紅眼睛暗含無儘的殺氣,它頭上從鼻到額部有五根彎向後方的金屬刺,長度依次遞減,色澤鮮亮,這倒讓人懷疑這種東西會不會在戰鬥中阻礙騎士的行動。但它背上的騎士對此絲毫沒有畏懼,他黑色頭盔中是濃厚的陰影,僅可被人看見的兩隻血紅的眼睛正警惕地注視前方。

夜鶯注意到了騎士鎧甲上以及右手長長刀刃上殘留的血漬,還挺新鮮。“難道…有人被殺了?”夜鶯稍稍平複的心再次顫抖。“珊蒂斯,你得為你的同胞複仇!”她又一次提醒自己,她不能害怕。

“你的死期到了,殺人犯!”在恐懼騎士進入射程後,夜鶯低語了一句,放開了繃緊的弦,銳箭呼嘯而出,仿佛捕食獵物的蒼鷹,衝破烏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目標性命。但令人失望的是,箭鋒並未像預想的那樣擊中恐懼騎士或他的坐騎,而是插在了戰馬前方一尺處。

然而訓練有素的戰馬出人意料地踏過鋼箭繼續向前奔跑,不僅沒有像其餘任何馬匹應有的反應一樣停下,似乎更沒有絲毫的猶豫。但是敏感的騎士一眼就瞟到了藏在山坡上的夜鶯。他對眼前這名年輕叢林精靈的大膽行為沒有任何在意,他並不理會夜鶯,仍然往前疾奔,或許她會學乖一點,而且沒有必要在這種生物身上浪費時間。

寒冷的目光令夜鶯倒吸一口冷氣,不禁渾身顫栗。死神般的一眼使她想到了一件之前從未考慮過的事:清水鎮上工匠打造的鋼箭雖然質輕並銳利,但稱不上佳品,憑借她自己的力量以這種鋼箭能擊穿恐懼騎士身上那種堅硬的盔甲嗎?

但此時她又對黑騎士的舉動感到很驚訝,她本以為恐懼騎士會憤怒地衝過來殺了她。“珊蒂斯,你真是個白癡!”經過一番思想掙紮後,她竟直奔向荒原,並在弦上拉好了兩支箭。

她站在恐懼騎士前方兩百米處,箭鋒已經瞄準了騎士的胸口,“這一次不會再失誤了。”她想。

被寄予極大希望的兩支箭迅速飛了出去。它們劃破空氣,仿佛流星一般發出刺耳尖嘯。

恐懼騎士麵對來勢迅猛的利器表現得毫不在乎,他舉起長長的刀刃直直地迎上去。

夜鶯皺了皺眉,她感覺事情越來越不妙了。無所畏懼的黑騎士竟一刀斬斷了一支鋼箭,但另一隻鋼箭射中了他的左肩,正如夜鶯之前的想法,箭頭根本無法擊穿那鎧甲,反被彈飛了!

距離約一百米的黑騎士揮舞手中的武器朝夜鶯衝來,這個不自量力的精靈是自尋死路,何不大發慈悲成全她呢?

這個時間,夜鶯的母親回到了叢林小屋,她一向是在清水鎮上同與她一樣的婦女們閒談的,並不會這麼早回到家裡。她表情很不愉快,她感覺到任性的女兒似乎會出意外,總之她心煩意亂。儘管平時她表現得對珊蒂斯很不在意,但事實上她打從心裡愛女兒,她在女兒麵前的表現實際上是在隱藏許多秘密,她極力反對女兒學習箭術,是因為她擔心女兒像她的父親一樣在戰爭中犧牲――她從沒對珊蒂斯提起過她的父親,這位善良的母親讓珊蒂斯覺得她們不過是阿利維王國清水鎮上的一戶平民,而她的父親是得病去逝的。

“呃?”夜鶯夫人很快注意到了牆壁上的空蕩,她腦子裡頓時也如此一般空空如野,她嘴張得大大的,“噢,珊蒂斯!”她不知所措,但很快,親子間無形的聯係使她強烈地感覺到女兒就在黑暗深淵!

“珊蒂斯!”夜鶯夫人趕緊跑出屋子來到四十餘步外工匠的家,“阿由,給我幾支箭和一張弓!”她心跳很快,幾乎不能呼吸。

中年的精靈工匠瞧了瞧眼前神色匆忙的女人,“夜鶯夫人,您什麼時候也喜歡上弓箭了?”他笑著,一邊說一邊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下一張木弓和一筒箭支。“給您打八折,6塊銀幣。”

“你也知道,珊蒂斯對這東西情有獨鐘,我買一些給她玩玩。”說著,她勉強笑了笑,取出6塊銀幣交給工匠,“謝謝,代我向瑪莉(工匠的妻子)問好,”她轉身離去“拜拜!”

夜鶯夫人離開清水鎮後,便嫻熟地背上弓箭竄入森林。

夜鶯敏捷地躲避著黑騎士的刀刃,艾露尼對她的指導沒有白費。恐懼騎士此時似乎顯得遲鈍了,儘管如此,他的每一次攻擊都幾乎殺死夜鶯。此時夜鶯的緊張情緒也基本消除了,她全神貫注地與恐懼騎士糾纏著。

“你身上的味道不像藏屍湖的臭水那麼難聞呢!”夜鶯跳出恐懼騎士的攻擊範圍,朝後邊跑邊說,她在這種情況下竟還能說出如此沒有意義的話。

騎士沒有理睬她,隻是命令戰馬迅速追上去。

夜鶯猛地調轉方向朝右跑並將一支箭搭在弓上。恐懼騎士的戰馬由於衝得過猛,在轉彎時打滑了,經過一番掙紮才穩定。夜鶯趁機躍上一塊石頭跳起來,在空中回轉身體朝騎士猛射了一箭。不幸的是,箭支再次被騎士的刀刃斬斷。

“該死!”夜鶯隨口罵了一句,落在地上繼續向前跑。

恐懼騎士也很快追了上來,“像你這樣的射手不應該向恐懼騎士挑戰。”陰森的盔甲內發出了同情的話語,那聲音成熟穩重,讓人無法抗拒,並且在相當的程度上刺激著夜鶯的神經,如同死神的宣言。

夜鶯回頭盯著來勢凶猛的騎士,結果自己不小心被石頭拌了一跤,她尖叫著撲倒在堅硬的地上。聽見馬蹄聲就在身後,夜鶯猛然回頭,黑色陰影已經將她完全籠罩。她本能地側身,無情的馬蹄踏在她身邊,塵土飛揚。

夜鶯完全被壓製在了戰馬的鋼鐵之軀下邊。這時候一露頭就肯定會被騎士一刀殺死。但是呆在下麵如果被那鋼錠般的馬蹄踩中,也不可能生還的。她左右翻滾,躲避著致命的四隻蹄。淡黃的塵土在戰馬身下騰起,濃濃的仿佛一朵雲,但那不是吉祥之雲……

夜鶯在雲中咳嗽,在這種環境下遲早送命,那她就得去見生病去逝以至從來沒見過的父親了。但是她還舍不得這個美好的世界,於是機智的夜鶯從身後取下一支鋼箭插向戰馬的肚子。

隨著一聲刺耳的長嘶,戰馬發狂地亂動,夜鶯來不及放手,鋼箭的尾端將她的右掌拉出了長長的一條口子,鮮血染紅了她的手掌。

夜鶯痛苦地□□了下,從馬的左側翻滾出來,她左手緊握黑玉長弓,右手不住地顫抖。“珊蒂斯,要堅強!”她吃力地站起,身上布滿了塵土,看上去狼狽不堪。

她緊張地盯著黑騎士和他腹部被戳了個洞的戰馬。它駝著騎士艱難地走動幾步,後肢便跪倒在地,腹部的血迫不及待地湧出,它已經走到生命的儘頭了。

黑騎士在戰馬倒下的那一刻躍下馬背,轉過身盯著夜鶯,他泛著血紅的雙眼射出凶光。

星木中尉等人離開後不久,一小隊黑騎士殘酷地攻擊了灰木崗哨。馬蹄下沒有生還者,被肢解的精靈哨兵屍體散落各處,如同任人宰割的牲畜。一名全身覆著少量黑色金屬裝甲的死亡騎士立在三岔口。其餘騎士全在他身後。

“蒂莫西大人是從這邊走的吧,經黑暗深淵往北穿過阿利維核心地帶,再從尼貢到達北英迦蘭,可以避免許多阻截。我們得儘快趕上蒂莫西大人,護送他安全到達!”死亡騎士策馬往右奔去。身後那些駕著骨骸戰馬的骷髏騎士迅速尾隨,離開了他們行凶的場地。

“你是我見過最年輕的戰士,因此我低估了你,但是你要清楚,那種箭是傷害不了任何一名恐懼騎士的。”黑騎士揮舞武器衝向夜鶯。

夜鶯的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害怕,這種感覺將她牢牢地束縛在原地,那是可怕的東西――恐懼騎士的能量擴散出來了,一層層黑霧附在他的盔甲上,令人窒息的陰影比德迦上空的死亡天幕還要讓人絕望。無儘的暗影正跟隨恐懼騎士洶湧地襲來。

逼近了,夜鶯右手下意識地捏緊拳頭,瞬間的劇痛刺激著她的行動意識。嗜血刀刃由左方揮來,夜鶯咬緊牙關痛苦地□□一聲,在千鈞一發時往右撲倒,在地上滾了兩轉。

騎士的攻擊落空了,他轉動長刀豎直劈下,就如在陰影中死神的鐮。夜鶯剛回過神便望見即將奪取自己靈魂的刀刃襲來,於是緊急地再次側身翻滾,她腦子裡已經徹底沒了雜念。

“嗖-!”刀插在距離夜鶯肩部一寸的土中。騎士接著猛地將刀斜向上拉起,絲毫不留給對手生存的機會。夜鶯來不及躲閃,被劃傷了左肩,留下很深一道口子,沾滿塵土的手臂很快被鮮血浸濕。長弓掉在一旁,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側身狼狽地站起,捂住傷口像隻受傷的驚鹿一樣跑到離獵人較遠的地方。

騎士停止攻擊,站在原處望著夜鶯,仁慈將使可憐的精靈有空隙喘息。

夜鶯並不知道自己皮膚上已經隱隱浮現了許多紅斑,她隻覺得好累,好困,她真想久久地睡一覺,但若此時倒下,那就永遠也起不來了。

漸漸地,她的視野模糊了,頭腦一片昏暗,幾乎站不住。這個年齡的精靈對虛弱詛咒的抵抗力並不怎麼樣,過不了多久就會昏迷的。

天色枯黃,從德迦飄來的淡淡黑雲使黃昏提前有了夜晚的感覺,但是在這種光線下,還是足以保持視野清晰的。這惡毒的時間,是死神收割活物靈魂的開始。

她一步一步,慢慢後退著,巫術的力量侵襲著她的身體,大腦沉沉地,她隱約看見恐懼騎士握刀緩慢向自己走來。夜鶯明白自己在劫難逃了,黑騎士最終將會結束掉自己的生命,而她的靈魂會離開肢體,前往父親遙遠的居所。她近乎絕望地依在一塊大石頭上,疲倦最終使她合上了眼,無助地進入了沉睡……

……夜鶯睜開雙眼,她正躺在自家的床上,溫和的陽光從窗戶瀉入照亮了不大的臥室。她疑惑地望著屋子,各種可愛的木偶、熟悉的筆記本、衣櫃……她驚奇地發現身上的傷也不見了!

“吱 ̄”門開了,艾露尼阿姨和尋山人海德瑞克來到夜鶯床前,而後者一臉的茫然。

艾露尼微笑著像一位仁慈的母親坐到床邊,關切地問:“怎麼樣,感覺還好嗎?”

海德將他隨身攜帶的木錘放到桌上,以矮人特有的口吻說道:“我真佩服你,珊蒂斯,你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神射手!哦,不!--你比神射手還要厲害!”

他們對夜鶯噓寒問暖,搞得她不知所措。

忽然,一陣急匆匆的腳踏木板聲響了起來,緊接著夜鶯的母親出現在門口,她手裡捧著一大堆黑色碎片,看樣子很生氣。

“瞧瞧你都乾了些什麼!”說著她怒氣衝衝地將碎片灑在被子上。“我花了九十七塊金幣買來的裝飾呀,就被你拿去弄成這副模樣,你這孩子到底要弄壞多少東西才甘心呢!你知道九十七塊金幣意味著什麼嗎?那是我一生的積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