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不亮的時候,葬儀屋破天荒地認真打掃了一下喪儀店的店鋪正堂,珂希爾起得很早,她換好了一身乾淨的白色長裙梳理好頭發之後,本以為自己又要去棺材裡叫醒老師,但老師已經側臥在棺材裡咬著一個青蘋果,還有一旁冷著臉的凡多姆海威伯爵和陪著笑畢恭畢敬站在一邊的執事先生。
甚至還有格雷爾老師,他一臉困倦地趴在角落裡的棺材上,看見珂希爾從樓上下來,他不禁滿腹牢騷地抱怨起來:“起得太早可不利於我的皮膚,威廉那家夥是不會明白的,要不是因為有小東西在這裡,我才不會同意做這份派遣工作。”
“真是辛苦格雷爾老師了呢,不過這樣早的時間我們就要到那所修道院去嗎?”珂希爾看了看葬儀屋,夏爾搖晃著燒杯裡的紅茶說到:“那還能選什麼時間?據說那所修道院的戒備非常森嚴,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已,難不成也影響了你的睡眠時間?”
“我想,珂希爾小姐與少爺可以喬裝成附近村莊裡的一對孤兒姐弟以投靠的之名潛入修道院,那些人一定不會對兩個孩子有所疑心。”塞巴斯蒂安托著下巴說到。
“難道我們有什麼地方很相似嗎,還要這個像綿羊一樣家夥做我的姐姐?”夏爾指了指珂希爾的頭發說到,他實在不覺得自己的樣貌和珂希爾有什麼相似的地方,修道院裡的管事即使再愚蠢也看得出她與自己根本毫無關係……
尤其是她那一頭顏色極淺的長發,再說了……她的樣貌並不是傳統的歐洲女子……
“怎麼會不相似呢,在下倒是認為如出一轍呢。”塞巴斯蒂安的聲音好像一瓶子毒藥,打翻在安靜的空氣裡,他垂下眼簾看著夏爾,這兩者之間,相同的坎坷,同樣的慘烈,但有著不同的韌性,雖然都是值得覬覦的靈魂,但相比較死神教養大的靈魂,凡多姆海威家的少年更令他垂涎。
“真是的,容小生說一句話嘛,為什麼還要做那些無用的偽裝呢?小生好像有說過,修道院在小生這裡定製了一批棺材吧,送棺材的時候我們就悄悄溜進去嘛,咦嘻嘻嘻。”葬儀屋把那隻青蘋果啃到隻剩一個蘋果核的時候,他才懶洋洋地踏出棺材,臉上還帶著一些不情願的表情,用窗台上的小木片在花盆中鬆鬆土,徑直將蘋果核丟在了花盆的土壤裡。
“您這是要種下一顆不會結果的種子嗎?”塞巴斯蒂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當然,執事先生,就好像有的隱患啊,小生在很早之前就埋下了,但也並非是隱患,你看,小生現在不是很好嗎。”葬儀屋順手摸摸珂希爾的頭頂,那輕柔的動作似乎是在撫摸一隻乖巧的小貓。
“你們在說什麼讓人聽不懂的話?”夏爾白了一眼塞巴斯蒂安,一邊的葬儀屋攤開手陰陽怪氣地乾笑兩聲說到:“伯爵隻是小孩子而已。”
“事不宜遲,我們這便過去吧,我想珂希爾小姐和您還有喪儀店的事情要忙碌,必不會想在這些事情上耽誤過多時間。”塞巴斯蒂安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陽光還沒有照進喪儀店裡,陰暗的光線上,他血紅色的瞳孔似乎散著冷戾的氣息,珂希爾垂眼笑到:“當然了,我一定會看護好伯爵這位弟弟的。”
“喂,請你注意你的用詞!”
眼前的死神,他與安托瓦內特之間的羈絆遠超於他對凡多姆海威的記掛之情,能讓這位絕對稱得上真正神明的死神所牽絆住腳步的,或許不止是眼前這個綿羊一樣溫順的白發少女。
甚至更多……
神明將自己視為害獸,可是這世間哪裡來的真正的神明呢?若真世有神明,那麼自己的存在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安托瓦內特的靈魂逃脫不了命運的審判,那一天真正到來之時,死神又會充當一個怎樣的角色呢?
無論是共犯還是審判者,二人必將背離,更不要提及眼前少女心懷那可笑的感情了。將愛獻給神的可笑女子,天生攜帶著感情這種東西的人類總是上演著拙劣的戲碼。
不過……愛,仇恨,嫉妒,願望,這些感情,也是將人類變為惡魔餐食的重要調味料。
距離太陽升起來大約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小毛驢羅賓在胡蘿卜的誘惑之下乖順地聽從了葬儀屋的意思拉起了那幾副棺材。喪儀店距離修道院也並不是太遠,再過一會兒應該就是修女與修士晨起誦讀聖經的時候,珂希爾在去修道院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如何用最巧妙的方式潛入其中而不被任何人察覺。
但事實恰恰相反,葬儀屋非常坦然地敲開了修道院的大門,而出來迎接他的也是一位麵相看起來非常和藹的中年男人。
珂希爾和夏爾兩個人默默站在一邊看著葬儀屋在自己的口袋裡翻找著什麼東西,緊接著掉出來的東西屬實讓珂希爾有些匪夷所思,老師的口袋看起來並不大,可那些掉在地上的骨灰盒子,甚至是一個裝著骨頭形狀曲奇餅乾的陶罐……
“小生為你們送來了兩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我想你們不會忍心違背上帝的仁愛之心而對他們視而不見吧,把他們留下來做一些灑掃的工作是不錯的,他們也都是正合適學習聖經的年齡。”葬儀屋指著站在一邊的二人,這下在珂希爾心裡所計劃的計劃全部被葬儀屋這樣的“明目張膽”所打消。
“當然了,那麼這兩位也是來加入教會的嗎,如果是的請隨我來吧。”
“潛入”的計劃完全沒有被派上用場,還在珂希爾發呆的時候,葬儀屋經過她的身邊,輕飄的晨風送來了隻有她可以聽得見的聲音。
“可以隨時呼喚小生,晚上的時候小生會接你回去……”
珂希爾剛想轉身對老師說些什麼,但葬儀屋頭也不回地牽著小羅賓走開了,小羅賓蹬蹬蹄子對珂希爾叫了一聲,雖然那聲音很難聽,但珂希爾知道那是小羅賓在對自己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