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是真是幻(1 / 2)

這日下了大雪,天地間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隻枝頭開了幾朵紅梅,構成了唯一的豔色。

有婦人牽著孩童的手,走進一處院落。

被她牽著的小小女孩子,凍得臉頰通紅。

女孩兒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院子,她低頭看著廊間刻了花紋的青磚,滿眼的好奇。

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迎了出來,挑剔地打量著她。女孩兒張大眼睛看向這遍身綾羅的漂亮女子,心想,這一定是一位官太太。

這座大院子,想必就是傳說中的官府了。

一雙素白的靴子踏在院子裡的積雪上,成年的白柔霜正站在一旁,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六歲的她錯了,這不是什麼官府和官太太,眼前的大院子是一座青樓,花枝招展的女人是樓裡的老鴇。

六歲的白柔霜,就這樣被母親賣進了一座青樓。

彼時她尚懵懂,甚至沒有機會問一句為什麼,隻記得母親抱著自己,哭著承諾,等幾年後家裡有銀子了,就一定會把她接回去。

那老鴇便在一旁撇撇嘴,露出個不屑一顧的表情。

此後很多年間,白柔霜都在安慰自己,母親一定是認為六歲的她在青樓裡不會遭遇什麼,想等過兩年家裡周轉過來,在她到了能接客的年紀之前,就把她再贖回去。

隻是她一直沒能等到。

白柔霜看著眼前的母女相擁哭泣。

她記得,自己明明是在和師兄師姐們一同曆練,如何就到了此處?

眼前的一切都在重演,老鴇等得不耐煩了,催促起來,母親便放開了白柔霜,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白柔霜猶豫了一下,追上了母親,對方卻似乎看不到這個成年的她似的,拿著老鴇給的銀子,離開院子,走上長街。

白柔霜緊緊跟了上去,大雪紛飛,母親沒有打油紙傘,白柔霜撐著外袍,舉在母親頭上。

她還記得母親體弱愛哭,哪怕在幻境裡,她也下意識地護著母親,不想讓她淋了雪、生了病。

母親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腳步匆匆地離了城,經過座鎮子,又坐了近兩個時辰的牛車回村,臨近太陽西沉才熟門熟路地進了一處小院,一個男人迎了出來,白柔霜認出那是鄰居家的王二叔,平日裡對她們母女很好,常常接濟她們給二人送吃食的。

他看著沉默的母親,上前問道:“咋樣了?”

母親就哭著推他一把:“都怪你,非要我賣了霜兒。”

王二叔哄著:“好了,好了,我也是沒辦法,娶個寡婦我爹娘已經很不願意了,再帶個賠錢的丫頭,他們哪能同意你進門啊?咱家也養不起多一張吃飯的嘴了。再說,那丫頭總讓你想起那喪良心的前夫,也是礙眼,賣了她正好置換些嫁妝,我爹娘也挑不出錯處來。”

母親就抹了一把眼淚,不說話了。

王二叔又問:“你把人賣哪兒去了啊?”

“還能賣哪兒去?附近統共也沒幾個大戶人家,我問過幾句,人家根本不要六歲的丫頭,”母親又哭了起來,“你又嫌賣得太近恐鄰裡說嘴,我把她賣進你提過的那窯子裡去了。”

王二叔摟住她,手裡不老實地摸索了幾下:“彆哭了,等咱成了親,再生幾個大胖娃娃。”

白柔霜怔怔地看著他們,渾身都在抖。

她拚命地嘶吼,質問母親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知道母親一個人養活她不容易,可是她已經很努力在幫忙做活……賣了她又為什麼還要騙她,給她這種虛假的希望?

可是眼前二人聽不到她,也看不到她。

白柔霜拔出了腰間佩劍,用儘全身的力氣砍向了眼前的男人。

整幅畫麵被她劈碎,白柔霜眼前一黑,發現自己正站在少女時期的自己身邊。

十四歲的白柔霜躺在地上,被青樓裡的龜公踩住大腿根。

這是在壓腿,練她的柔韌性。

十四歲的姑娘額頭淌著冷汗,卻咬著牙,不敢哭出聲。

白柔霜自過了十歲起,便從一個黑瘦的小丫頭,越發出落得麵容清麗,老鴇自然就在她身上用了心。

同齡人早早被開了苞,獨她被留著,日日在客人們麵前露個麵,卻不叫他們得手。

她還記得老鴇說,這叫待價而沽。

成年的白柔霜雙目赤紅,又是一劍向著龜公劈了過去。

畫麵再次碎裂,眼前又換了一個時間點。

十六歲的白柔霜偷偷躲在角落裡哭,她心思敏感,看得出老鴇已經打算讓她正式陪客了。

一個約莫三十餘歲的美豔女子找到了她:“霜兒,怎麼躲在這裡?”

“蘭姐?”

女人歎了口氣,把她拉起來:“好孩子,彆哭了,樓裡人都是這麼過來的。隻要你有手段,能讓那些男人捧著你,不比你在村子裡臉朝黃土背朝天地種地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