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裡是一隻銀灰色的bp機。這個年代的小縣城,有bp機的人還是少數,更不要提在學生身上配一部了。
沈雪青有點驚訝。
上輩子沒有這件事,她到學校之後,宿舍裡有電話。一直到大三,沈誌誠才給她買了手機,也算是當年同學裡頭一批了。
這東西陶秀蘭都沒有,沈雪青忍不住問:“爸,你哪來的?”
沈誌誠擺擺手:“哎,這個你不要管。你之後要去上學,有這個也方便啊。就是以後啊,你要是有什麼不高興,跟爸爸說,爸爸肯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沈雪青聽明白了,他這是在說昨天的事情。
看樣子,大伯一家肯定是找過沈誌誠了。
以前就是這樣,一旦有什麼矛盾,大伯他們一家永遠隻跟沈誌誠溝通,仿佛這沈家二房隻有這一個活人似的。
沈雪青注意到沈誌誠正在暗暗觀察自己,似乎還有點忐忑。
哦對,十八歲的沈雪青還沒有經曆過什麼風雨,在家嬌生慣養,成天被誇著,覺得自己天下第一。驟然聽到父親偏幫大伯家,肯定是要發作的。
沈雪青努力回憶了一下自己以前會乾的好事。
——於是,她把盒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哼一聲:“爸你怎麼幫著外人哪!沈紅櫻打碎了我的護膚品,全麗華還在我發燒的時候在我屋後頭潑糞水!”
想了想,沈雪青乾脆又添油加醋起來:“我剛醒過來的時候,屋子裡臭氣熏天的。我還聽到他們倆在後山坡議論我,說我這麼著急報喜乾什麼,彆回頭分數線出來了根本沒考上!變成全村的笑話!”
至於有沒有真的說,這不重要。
沈雪青現在就是要摁死這對母女,讓他們以後都彆來沾邊。
“什麼?”
這話說的很嚴重,直接觸碰到沈誌誠的底線了。
臉色沉下來的不光光是沈誌誠,還有陶秀蘭。
陶秀蘭想起全麗華以往對她的刁難使喚,就氣的得要抹淚:“這個全麗華怎麼敢,她還欺負到你頭上去了……”
沈誌誠不耐煩聽這些哭哭啼啼的,直接問女兒:“你大伯母一直這樣嗎?”
沈雪青點頭。挑撥離間而已,誰不會啊。
“可不是嘛。眼睛長在頭頂上,整天瞧不起人。”沈雪青挑了幾件她有印象的事情說了說。“不光光是說壞話。以前下鄉,大伯母還會故意把房間鎖起來,不讓我用廁所。”
老宅建的早,爺爺奶奶的主屋裡是沒有馬桶的。如果要上廁所,隻能用恭桶解決。
沈誌國結婚兩年後,把自己分到的那一間屋子重新裝修了一下,加裝了一個帶馬桶的現代化廁所。平時沈雪青他們回鄉,更習慣用馬桶解決。
全麗華心眼針尖大,但凡有點不如意就會把門鎖上,自己躲出去。堅決不允許陶秀蘭和沈雪青用他家的廁所。
當然了,如果當天沈誌誠也在老宅,她是萬萬不敢的。
沈誌誠眉頭擰成了川字。如果是這樣,事情可就變味了。
他平日裡不著家,大部分時候事情不跳到麵前,他也不在乎。但他沈誌誠也不是泥做的菩薩,他的女兒,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的!
沈誌誠思索了一陣,拍板定性:“以後不想去老家,咱們就不去了。明天我下鄉一趟,去和你大伯說清楚。”
這可真是,太好了!
沈雪青心裡瞬間放開了煙花,但是麵上還是一副受儘委屈的樣子。
沈誌誠摸出錢包,數了一遝鈔票遞給女兒:“不是說東西碎了嗎?這點錢你拿去,給自己添點吃的玩的。最近缺什麼和爸爸說,爸爸都給你報銷!”
告狀還有意外之財,沈雪青的嘴角繃不住地上揚了。
她接過錢,響亮地回了一句:“謝謝爸爸!”
氣氛緩和,一家人開始吃飯了。
飯桌上,沈誌誠對著女兒又誇又哄,但是又明顯有點不走心。
沈雪青全然假裝自己看不到,就當自己是個漏風棉襖吧。
陶秀蘭則是完全沒注意到。
她歡天喜地地找了一個小布包出來,把那一遝鈔票都細心地卷好放進去,給沈雪青當做臨時的錢包用。
這一卷零碎鈔票,數數也有個一百多呢。這年頭,當老師一個月才七八百,這些錢,給小孩子當零花稱得上闊綽。
丈夫平時隻給很固定的生活費,或者直接拿東西回來。陶秀蘭囊中羞澀,對女兒是遠遠沒有這麼大方的。
現在女兒得了這些錢,這個月生活費就寬鬆點了。陶秀蘭是打心眼裡在高興。
桌子上五六個好菜,沈雪青吃的津津有味的。
快吃完的時候,沈誌誠的筷子在菜裡點了點,像是不經意間隨口說了一句:“你堂哥今天我也見到了,很有出息,大人之間的事不用影響到你們小輩的感情的。”
堂哥?沈勝利?
沈雪青腦海裡模糊地浮現起一個瘦瘦高高,西裝革履的身影。
關於這個堂哥沈勝利,沈雪青的印象不是很深,隻記得明麵上沈勝利上輩子沒有得罪過她。
這個年代,沈誌誠看重這個侄子無可厚非。隻要不是和她有利益衝突,沈雪青懶得管這麼多。
於是,沈雪青把裝滿錢的小布包妥帖放到衣服內袋裡,乖巧地表示:“好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