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怎麼說紅梅是我們家族的典範呢,自己剛考完,就知道關心弟弟妹妹的學習。真不愧是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大學生!有這樣的長姐帶頭,我相信剩下的弟弟妹妹,都不會差的!”
鐘建軍捧著酒杯,動情地對著一桌人說道:“來,讓我們舉杯共飲,共同慶祝陶家的繁榮昌盛!”
邵宜蘭悄悄拉了一下沈雪青的衣服。
她已經腳趾扣地了,不明白這個姨夫怎麼什麼時候都喜歡來這一套。
邵宜蘭看了看姐姐,發現她麵色巋然不動,還有點佩服。
沈雪青的確是一點都不尷尬,她工作之後見過的大場麵比這個多多了。
那些日進鬥金的大老板,大領導,幾杯馬尿一灌,也同樣是什麼德行都有。
憶苦思甜的,哀歎家門的,生不逢時的……喝多了挨個發錢或者抱著桌腿哭都算好的,有人五音不全喝醉了非得強迫所有人聽他唱歌,那才叫一個受罪。
相比之下,鐘建軍隻是喜歡說場麵話算個什麼問題。
你看這個桌上,又有幾個人真心附和他的?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還是有一個的,就是小舅媽周芳芳。
周芳芳嫁給陶家榮的時候,也是甜蜜過一段時間的。
陶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吃飽穿暖,三代清白,丈夫又是個有手藝的,在農村活得很好。
可時代的發展太快了,一家子原本都差不多。
忽然間,陶家姐妹靠自己的靠自己,靠丈夫的靠丈夫,紛紛在城裡落戶了,日子越過越好。
隻有自己一家,丈夫始終守著一個木匠手藝過活,沒有上進心,現在還在農村跟公婆擠著一起住。
周芳芳心裡如何能平衡呢?
指望不上丈夫,周芳芳所有的希望就都寄托在兒子身上了。
如今,誰妨礙她兒子學習,誰就是她的敵人。而誰為她兒子好,誰就是她的恩人!
這一晚上,周芳芳對沈雪青笑的次數比之前幾年加起來都要多。
她還主動敬酒:“紅梅啊,多謝你為小偉著想!到底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這杯酒,小舅媽就先乾為敬了!”
沈雪青端起飲料點了點嘴。
沈誌誠注意到這一幕,眉毛動了動。
周芳芳一飲而儘後咂咂嘴,還有點意猶未儘。
多少年了,她終於揚眉吐氣一回。
但沈雪青一句話就把她拉回了緊張的氛圍裡。
“小舅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直說了。我今天去了學校,找了老師,問了一下陶明偉的情況,其實現在,小偉的問題已經刻不容緩了呀。”
周芳芳陶醉的眼神一下就消失了:“紅梅你快說,小舅媽都聽你的。”
陶明偉那一點不妙的預感成真,趕緊對著姐姐瘋狂做口型。
姐!嘴下留人啊!
鐘博文看熱鬨不嫌事大,在一旁嘎嘎樂。
沈雪青開始了忽悠。
“這關起門都是自家人,我就沒什麼好遮掩的了。小舅媽,你是不是以為陶明偉考上了就好了,但其實如今才是小偉的關鍵時期。”
“我聽說你要給陶明偉在學校旁邊租房陪讀。關於這件事,我的想法是,這麼做真的太蠢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沈雪青先過了一把嘴癮,罵了小舅媽一句。
她一直表情嚴肅,又吧醜話說在了前頭,周芳芳愣是被唬住了沒敢吱聲。
沈雪青直接把辦公室裡麵幾個老師的話,用自己的方式誇張地複述了一遍,著重強調了一下陶明偉要跟上,就必須要在這個學期內跟上。
陶鈴蘭也是老師,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她跟著點頭:“這話一點沒說錯。要不是現在教育部規定死了,學校怕是一個農村考上來的都不想收的。”
這波助攻成功地讓周芳芳相信了這番說辭。
沈雪青知道周芳芳更願意聽哪一種語氣。
上輩子,周芳芳老了以後,非常喜歡聽推銷員推銷各種理財投資。
當時,陶明偉已經管不住了。周芳芳一輩子願望落空,更加寄希望於一夜暴富的那些手段,讓小舅舅家的財務狀況,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小舅媽你有所不知,學校針對這種情況也做了一些努力的。寄宿學生在學校,統一都有安排晚自習。這樣緊上幾個月的皮,基本上就能適應了。”
沈雪青也沒有把話說死,而是留了餘地。
“要陪讀的話,還是初三衝刺的時候比較好。那時候壓力大又長身體,正是需要父母陪著補充營養的時候。至於現在,我這也送了練習冊,書店老板也給我說了學習順序,回去啊,小舅媽你盯著他好好自學就是了。”
周芳芳越聽越覺得有道理,老師這麼說了,那肯定是真的。
她從兒子手裡抽了練習冊,又問服務員要了一支筆。
“那,紅梅啊,這個順序到底是什麼樣的啊?你給舅媽好好說說吧。”
沈雪青喝了一口水,沒有繼續說話,而是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陶秀蘭。
周芳芳遲鈍了一下,反應過來,對著陶秀蘭招手。
“大姐,先前你說的事情啊我很感謝你。但是學校既然有安排,我們小偉當然是跟著學校走。就不用你幫忙了啊。”
沈雪青終於笑了,開始給周芳芳報練習冊的學習順序。
隻有陶秀蘭,感覺自己一腔好意落了空,心裡空蕩蕩的不得勁兒。
沈雪青一邊給周芳芳講,餘光瞥見了弟弟妹妹們那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