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你才是小狗。(1 / 2)

黃昏日暮,護城河水勾連出一片金色波紋。

年輕的女子手持素紗幕笠,望向眼前的姑娘,“怎麼?顏娘那樣的人,你還要為她可惜?”

往日她總是皮笑肉不笑,一雙美目涼薄得很,但此刻卻笑意滿盈,連說話都輕快許多。

戚寸心搖頭,“我隻是在想,是誰殺了她。”

“誰知道呢?”女子可沒什麼興致多想這事,她神色淡淡,“她往日買回來,又逼死了的人可不少,隻當她償命去了。”

“姐姐此時便要走嗎?”戚寸心看她身後的丫鬟身上掛了兩個包袱。

“鳥籠已經開了,鳥兒還會待在籠子裡麼?”女子輕瞥一眼河對岸的重樓瓦舍,“我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兒多待。”

女子喚了聲那小丫鬟,丫鬟當即將一個木匣子塞入戚寸心的手裡。

匣子沉甸甸的,戚寸心認出那是她之前交給顏娘的。

她驟然抬頭,卻見女子已戴上幕笠,再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能聽見她輕飄飄道:“你也不必再送我了,我們之間,本也沒有多少情分可言。”

女子轉過身便走,那小丫鬟忙不迭地跟上去。

戚寸心抱著盒子,看著她纖瘦嫋娜的背影,喚了聲:“綠筠姐姐,保重!”

綠筠也許聽到了,但她並未轉身,這時的夕陽餘暉正盛,她們主仆二人走入那暖融融又金燦燦的光色裡,慢慢變得模糊。

“我瞧見那顏娘的死狀,嚇得癱軟在門檻外頭,可綠筠來了,卻先燒起了樓裡那些姑娘的賣身契。”

小九瞧著那兩道走遠的身影,不由感歎。

綠筠不但燒了賣身契,還仔細翻找出了顏娘藏在各處的所有錢財,她也沒私留,全賄賂了官府來查案的官差,不但沒被叫去官衙問話,還搖身一變,成了自由身。

畢竟外頭戰亂之下,如今的官府是認錢不認人。

“可見她平日裡是將顏娘這個人琢磨透了,不然她怎麼連顏娘藏的銀子全都找了出來?”小九自顧自說著,卻忽然想起來,“隻有一樣,似乎漏算了。”

“什麼?”戚寸心看向他。

“顏娘這些日子身上常戴著一枚配飾,跟一小截竹節兒似的,白玉做的,中間比兩頭稍微纖細些,上頭還刻著好多花紋呢。”小九描述起那東西,隨即道,“我聽說,那原本是你買回去的那個人的東西。”

“他的東西?”戚寸心有些驚詫。

“看顏娘那寶貝樣兒,那應該是個好東西。”小九摸著下巴猜測著,“可惜就是沒找著,不然用那東西怎麼說也能抵了你買他的錢。”

戚寸心聽他說著,也對那東西有了點印象,她好像也見過一眼,但此刻她低下頭看了看手上的木匣子,輕輕搖頭,“不用抵了,我的錢都回來了。”

小九攙扶著她走了一段路,見她在路邊的攤子上買了熱食,便知是給誰賣的,他不由勸道:“要我說,你就趕緊讓他離開,那兒再怎麼樣也是府尊的家宅,你若是被發現了可怎麼好?你難不成還真要養著他一輩子?”

戚寸心垂著頭沒什麼反應,小九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倒是說話啊。”

“我隻是在想,”

她終於抬頭看向他,“你說得有些道理。”

那是府尊的家宅,又不是她的家。

今日入內院見了位萍姑娘,又見了蘇姨娘,她才真正嗅到這樣大戶人家裡,水有多深。

膝蓋還在隱隱作痛,她覺得自己應該為姑母著想些,她再不會找外麵的事做,也再不該將謝緲留在府裡。

否則一旦引火燒身,燒的,絕不隻是她一人,她或許還要連累姑母。

抱著這樣的想法,戚寸心回到了府裡,彼時天剛擦黑,荒廢的半邊宅院也沒人點燈,幸而小九送了她一盞照亮。

院門陳舊,吱呀作響,她才進了院子,抬頭便瞧見簷下一道頎長清瘦的身影。

少年提著燈立在廊內,夜風吹著他寬大的衣袖,連烏濃的發絲也隨之晃蕩幾縷,他對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暖黃的燈火照在他漂亮的側臉,戚寸心睫毛動了一下,當下便提著燈籠朝他走去。

夜風有些涼爽,但戚寸心這一路走回來,卻被吹得太陽穴生疼,她定了定神,仰頭看他,“你站在外頭做什麼?”

“等你。”

謝緲輕聲道。

簡短兩字,卻令戚寸心看他一瞬,隨即有些不太自在地低下頭,“你不用等……”

她說著要往屋裡走,可才邁出一步,話也沒說完,一陣眩暈襲來,她下意識地扶住門框。

謝緲站直身體,將自己手裡的,和她手裡的燈籠擱下,隨即扶住她的手臂。

“桌上的飯菜,你自己記得吃……”

被扶回屋子,在床上躺下來,戚寸心裹著被子,隻迷迷糊糊囑咐了一句,便昏昏沉沉,很快睡去了。

她無知無覺,在被子裡蜷縮成小小一團。

謝緲立在邊上,低眼瞥了她那張泛著不正常紅暈的麵容片刻,他麵上一絲笑意也無,神情清淡。

這一夜戚寸心睡得並不舒服,她模模糊糊被熱醒,費力摸下額頭上濕潤的帕子,她皺著眉睜眼,卻瞧見坐在榻旁的謝緲。

他一身雪白的單袍不知什麼時候沾了不少黑乎乎的臟汙,一張麵容卻如玉般無暇,此刻正靠著床柱閉目養神,或聽見些窸窣的聲音,他一瞬睜眼,回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