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蠱 我期我願,同赴來生。(2 / 2)

門內沒答,她便又道,“我姑母是戚明貞,我是替她來送一封信。”

但裡麵還是沒有什麼聲響,戚寸心正疑惑著,卻又聽裡麵那道女聲的語氣似乎更冷硬了一點,“你等著。”

戚寸心等了會兒也沒見裡頭的人開門,她便索性蹲下來,又從布兜裡拿出來一個小魚乾喂給肩上的小黑貓。

小貓吃完一個小魚乾的工夫,戚寸心身後的木門終於被人打開,她一回頭,就望見了門內的一個中年婦人。

她發髻間有許多漂亮的銀飾,眼尾微微上挑,透著幾分淩厲,就那麼睨著戚寸心,雙手抱臂,“蹲在那兒做什麼?進來吧。”

戚寸心應了一聲,忙站起來跟進去。

狹小的院子裡也沒幾間房,正房一道門開著,戚寸心才跟著那婦人踏進門檻,便瞧見好多堆放在地上的書籍畫卷,將這屋子襯得更加擁擠淩亂。

穿著青布衣袍的中年男人坐在安置了兩個滾輪的木椅上,在她一進門時,他的目光便停在了她的身上。

“你說,戚明貞是你姑母?”他開口,聲音氣虛無力。

戚寸心點頭,暗自打量這青袍男人,他看起來清瘦得很,臉色也有一種常年在病中的蒼白,卻自有一種儒雅文秀的氣質。

“她……”

鄭憑瀾才開口,又驀地停住,也許是想起了某些往事,他眼中的神光變得朦朧許多,隔了會兒才問,“她死了?”

戚寸心驚詫地抬眼。

鄭憑瀾朝她微微一笑,喚了那中年婦人一聲“阿瑜”,叫她拿了凳子來給戚寸心坐著,又送上一碗熱湯麵。

戚寸心的確餓了,趴在桌前才吃了幾口麵,便聽他忽然道,“當年她同我說過,一入滌神鄉,便與我老死不相往來。”

戚寸心一頓,咬斷麵條。

“她性子倔,人又傲,若是她還活著,必不會讓你來送信給我。”鄭憑瀾說著,便朝她伸出手。

戚寸心忙放下筷子,將信件從布兜裡掏出來遞給他。

鄭憑瀾或是沒想到,這小姑娘送來的,竟會是多年前他滿腔希冀,渴盼能挽留心愛之人的那一封。

取出信紙時,他的手還有些發顫。

當年的字跡如舊清晰,他甚至還能想起給她寫信的那個夜晚,翻過信紙另一麵,是另一人的娟秀字痕:

“我期我願,同赴來生”

他愣愣地盯著那朱紅字跡看了片刻,半晌捂住臉,不知不覺淚淌滿手。

“出來吧。”

叫做蕭瑜的婦人拍了一下戚寸心的肩。

戚寸心在院子裡同蕭瑜坐了半晌,同看一輪皎潔圓融的月,又同在打量身邊的彼此。

“你姑母,比我漂亮嗎?”阿瑜忽然問。

“啊?”

戚寸心愣了一下,隨即想了想,認真地說,“你們是不一樣的漂亮,是不能比較的。”

蕭瑜或是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會這麼說,她扯了一下唇角,仍是皮笑肉不笑。

戚寸心摸了摸懷裡小貓的腦袋,說,“對不起,我是聽人說鄭叔叔還沒成親,我才來的,送這封信並不是我姑母的意思,她生前也沒跟我提過的。”

“我和他的確沒成親,是我賴在他身邊的。”蕭瑜輕抬下頜,她臉上情緒很淡,她便道,“南黎的滌神鄉我是聽過的,進了那兒的人,名字要丟掉,未來也要丟掉,我以前不知道你姑母是那兒的人,還以為她是嫁了彆人。”

“雖然一樣是負了憑瀾的心,但我佩服她。”

蕭瑜說著,看向身側的戚寸心,“你們戚家的人都這樣嗎?你隻為送一封十幾年前的信,就敢孤身往這緹陽城裡來?你可知現下的緹陽城,是隻許進不許出?”

“我不回東陵了,等綏離的戰事平定些,我就直接去南黎。”戚寸心說道。

“你一個小姑娘,還想渡仙翁江回南黎?”

蕭瑜笑了一下,覺得她是癡人說夢。

“我夫君會來接我的。”

戚寸心摸了一下手腕的銀珠手串,說。

“夫君?”

蕭瑜低眼輕瞥她手串上的那顆銀鈴鐺,她麵上的笑容更深,“原來這蠱,是你的夫君給你下的?”

“下蠱?”

戚寸心一頓,隨即她目光落在銀鈴鐺上,“您是說這顆鈴鐺裡的蟲子?”

“那可不是普通的蟲子呀小姑娘,寄香蠱蟲香味獨特,是銀霜鳥最喜歡的食物,”蕭瑜翹起一隻腳,腳腕上的銀飾叮當作響,她伸手指向高簷,“你看,它們都跟著你呢。”

戚寸心下意識地抬頭,果然看見不遠處的房簷上有兩隻羽毛銀白的鳥,在月輝之下,它們白得像雪,眼睛亮得出奇,泛著凜冽的寒光。

“寄香蠱蟲是雙生,要是雄的那隻被捏死,雌的這隻就會鑽進你的血肉裡,咬斷你的筋脈,知道嗎?憑瀾的腿,就是這麼廢的。”

蕭瑜的聲音莫名帶著些森冷的意味,那股子寒意莫名順著銀珠手串湧入她四肢百骸,她恍惚間,又聽見蕭瑜說,“這紅絲裡頭纏著極堅韌的冰絲呢,看來你的好郎君是怕你摘下來。”

“小姑娘,你的郎君心好狠啊,莫非他也是我們南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