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緣故(2 / 2)

要讓韓思合評價,朝輕岫此人言談有理,全然不像一介流民,然而若是讀書人家出身的小姑娘,多半不肯為人雇傭去耕田,可朝輕岫此人絲毫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反倒有些武林大派弟子的通脫氣概。

她十分懷疑,朝輕岫或許是江湖中人,如今是因為某些事情不便表露身份,才選擇中隱於市,站在自己的立場上,韓思合很願意跟對方結個善緣。

鄉間道路顛簸,車廂內不大適合閉目養神,朝輕岫隻好揭開車簾看風景,忽然聽到身邊傳來詢問——

開口的人是周孚,她好奇道:“請問朝姑娘,你何時知道今日的事情不是山梟所為?”

朝輕岫:“我雖然不了解武林中事,不過看到劉有德的屍體吊在馬廄前的枯樹上時,心中有些猜測,便是聽到山梟傳言,也不覺得像是此人手筆。”

周孚道:“這又是為何?”

朝輕岫:“當真是作為震懾的話,吊在院中的大樹上明顯更加合適。”

比起花費了點功夫後才在馬廄前找到人,吊在院中大樹上,還可以創造出一起床就能跟屍體來一個隔空對望的驚悚效果,更容易給圍觀者留下深刻印象。

周孚思索:“劉家二郎之所以不將兄長的屍首吊在院中,大約是怕自己動手的時候,被起夜之人瞧見。”

朝輕岫:“這是其中一點,不過依我之見,或許還有旁的緣由,院中的樹上花朵太多,輕輕一碰便會飄落,江湖好手高來高去,動手時未必會碰掉太多,劉家那位就不一樣了,而且萬一將花瓣不慎夾帶在哪裡,也是一樁隱患。”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引她疑心——昨天申勞因為農具不見的事情鬨騰過一場,事後想想,其實當時鐮刀未必就恰好被踢到了笸籮下麵,要說是申勞本人在撿農具時突然起了念頭,準備借此找茬,才將東西悄悄藏匿起來,也未必沒有可能。

劉有才那邊以沒接到足夠耕牛為借口,把佃戶們全部打發離開,儘可能減少農莊中的人員數量,方便自己作案,可惜沒料到王和當天就從城內雇了人過來,才導致事情除了差錯。

周孚仔細想著朝輕岫的話,一時間心悅誠服,又問:“還有一事請教,不知朝姑娘今日是如何瞧見劉二郎手掌中有傷?”

她雖然是初次與朝輕岫見麵,卻已經在劉家住了挺長一段時間,對劉有才也算了解,知道此人非但好逸惡勞,而且有些多疑,既然手掌上有傷,就絕不會輕易將掌心示人。

朝輕岫笑道:“我並未瞧見,隻是猜測,今天早上王管家將梳洗用具送過去時,劉家二郎沒有直接用手取鹽粉,額外折了一根樹枝用來蘸取青鹽,再將青鹽塗在柳條上,所以推斷他手上有傷。”

她考慮過劉有才性格嬌慣,所以與王和不同,不肯用手接觸青鹽,然而王和做事仔細,如果這真是劉有才平日的習慣,她在送熱水的時候,肯定會順便多備上一節樹枝。

“他手上受了傷,而且是新鮮的傷,所以才不好沾鹽,此外他沒把事情告訴王和,也證明劉有才心中覺得此事需要隱瞞,即使是身邊親近之人,也不好宣之於口。”

所以朝輕岫猜測,在昨晚到今天之間,發生了某件見不得光的事情,使得他有了不能用手接觸青鹽的理由。

周孚提出疑問:“萬一是劉二郎手上沾了臟汙,才不能碰青鹽呢?”

朝輕岫道:“當時王大姊是將熱水軟巾一塊送去的,若是手上有臟汙,立刻就能洗掉。”

所以朝輕岫思量再三,覺得劉有才手上多了些細小且不易察覺的摩擦傷,是更為合理的緣由。

周孚吐出一口氣,誠心誠意道:“我常聽聞江湖人做事狠辣,縱有武林盟約束,也不能徹底杜絕,年年都有許多懸案,若非姑娘在此,隻怕世上又要多上一抹冤魂了。”

朝輕岫微微笑道:“不敢當,今日有韓縣丞在,即使今日我不曾開口,也不會使得逝者蒙冤。”

她今天願意站出來,看出凶案情況有異隻是一個原因,促使她真正決定站出來解決此事的,是偵探係統以及韓思合的態度。

先前衙役已然從屍體身上搜出了羽毛,若是韓思合隻打算儘快結案,大可以順水推舟,把事情栽倒江湖人頭上,然而看韓思合的踟躕之態,明顯不願意接受這個借口。

不管對方是不想得罪武林盟,準備另外找人背鍋,還是單純想要查出真相,朝輕岫都不介意摻和一把,將事情儘快解決。

畢竟縣衙要查案,肯定得詢問劉家莊內的人,而朝輕岫之前一直是流民,如果卷入其中,就算過些日子被釋放,說不準也會背上非議,導致日後難以找到工作。

為了保住自己的就業前景,朝輕岫隻好略儘綿薄之力,將現階段的雇主繩之以法,為端正大夏職場風氣儘一份心。

距離主城還有一段路,在馬車內閒坐無事,朝輕岫打開隻有自己能看到的麵板,準備看看之前刷出的係統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