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街邊(2 / 2)

郜方府的春季總會下上幾場雨,直到此刻,空氣中的水汽依舊沒有消散,朝輕岫看著石橋,大部分行人都和她一樣,小心從石橋中間走過去,隻有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跪坐在橋邊,麵前擺著飯食與點心,對著橋下的河水焚香禮拜。

之前那位農婦歎息了一句:“那是蔡家的小姑娘,她娘當年落入河中去世,所以年年祭日都過來拜上一回。”

朝輕岫收回目光,緩緩從石橋上走了過去。

郜方府算是大城,城內設有官學,大約因為今日是休沐日的緣故,不少穿著白色官學服的年輕人三五成群,在街上遊玩,讓這座城市顯得比往日更加熱鬨。

衙役帶她去租房子的時候,曾零碎提過有些郜方府的情況,比如買衣服去誰家好,買衣飾去誰家好,買家具去誰家好,哪家雇人公道,哪家的酒菜鮮美,所以朝輕岫這回目的地明確,過橋後,就直奔老董牙行。

大夏牙行類似於現代的中介,總攬些替人介紹各行門路的生意,董家牙行抽的傭金固然不低,但勝在口碑不差,有些要求嚴格的客人也願意去這裡做生意。

牙行如今的老板正是董大姐董遊嵐。

朝輕岫到牙行的時候,董大姐自己並不在店內,隻有一個姓張的掌櫃與數名夥計看店。

張掌櫃弄清楚朝輕岫的要求後,想了想道:“近期城內外流民數量不少,想要雇人倒不算難,隻是新來的人,脾氣性情都不了解,貿然介紹也是壞了自家的招牌。容小老兒多說一句,客官平日起居之處其實有限,而且家中人口簡單,其實也不必平白花費上三四十貫錢,專門雇個女使在家中,不若找人每天過來打掃一遍,再做頓飯就是,如此一來,一日隻需三十錢足矣。”

如今的仆役多是按年計算的雇傭製,比如雇一個年輕勞力到自己家裡來服侍五年,價格是三十貫起步,對如今的朝輕岫來說有些難以承受,還有就是類似鐘點工的勞力,這些人簽的是短契,行動自由,每次打掃的價錢就低上許多,最低十五文起,而且後者通常不是全天隻在一家工作,每日得去好幾戶人家做活。

方才張掌櫃給朝輕岫介紹的就是後頭那種。

張掌櫃笑:“董家店雖不做這些生意,門口卻有的是做生意的人,客官多來轉轉,三五日間必能將人找到。”

朝輕岫也覺得有道理,聞言頷首:“多謝掌櫃指點。”跟掌櫃道彆後,轉身從店中走出。

董家牙行深諳自己吃肉就得給人留口湯的原則,並不將所有雇工的生意通通包圓,不少尋找工作、或者打算替人介紹的閒散人士,常會坐在牙行門口,等著屬於自己的機會上門。

朝輕岫並未直接去找人交涉,而是就近選了一家臨街的小吃店,要了一碟煎鵪鶉跟一碗蝦蕈羹,同時好奇地觀察周圍的風土人情

店內的夥計麻利地將菜湯端了上來,又看朝輕岫衣服整潔,有些像讀書人,就道:“今天學生放假,王記食肆那正在開文會請客呢,客官用完飯後,可以過去逛逛。”

朝輕岫想到路上那些穿白衣服的學生,隨口問了一句:“不曉得王記在什麼地方?”

夥計:“王記算是新店,跟蔡記老店隔得不遠,就在旁邊,客官順著路,往東去就能看到,方才剛有一群走學生過去呢。”

朝輕岫略點了下頭,沒再言語。

郜方府既然繁華,街上來往行人數量便決計不少,城內無故不許縱馬,往來的農人有挑扁擔的,也有牽著騾車往前走的,旁邊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正挎著竹籃,沿街叫賣自家的果乾。

朝輕岫留意去看街對麵牙行外的情形,那些閒人不敢攔董家老店的生意,等客人離開後,專門挑選那些麵有愁容,衣服樸素的過去接洽,竟連著做成了好幾樁生意。

她隱隱能夠聽到對麵人的交談聲,大夏的雇傭市場已經十分成熟,雇主可以領人到家中試工,再決定要不要正式簽訂契約,而且試工期間,隻需要支付被雇傭者一半的薪水。

朝輕岫用勺子舀了一勺熱氣騰騰的蝦蕈羹,實話實說,店家的烹飪水平不差,羹中的河蝦口感鮮甜,那碟煎鵪鶉則配了店家自製的醬,滋味也足夠下飯。

就在她用飯用到一半的時候,一位年輕的官學生拎著一網兜蛤蜊與河蝦,步履匆忙地走到店外停下,他左右環顧一圈,麵色忽然變得煞白,忙拉著店中夥計急切詢問:“請問一聲,我妹妹去了哪裡?”

那位年輕人站著的一張位於店鋪中間的桌子旁邊,桌上放了兩隻裝蒸餅的盤子,此刻盤中乾乾淨淨,隻剩很少一點餅屑。

朝輕岫剛進店不到盞茶功夫,她到底初至異世界,無論去哪都會習慣性留意下周圍的情況,所以非常確定,自己進店的時候,那張座椅就是空無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