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排球之神(1 / 2)

遠川淩的大腦不是很清醒,像是生了鏽的發條剛剛開始轉動。

這就導致他在意識到愛人沒有第一時間守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心裡積攢的怨氣差點爆發。

可惜他身體沉重得厲害,能做出最大的、表示不滿的動作,就是狠狠蹙了蹙眉。

他視線聚焦到那個快步走到他床前的人身上。

——跡部景吾。他那個自從22歲繼承家業就一直在當空中飛人的堂兄。

遠川淩至少有半年沒見過對方了,跡部家的產業重心在E國,跡部景吾掌權之後,重心逐漸向日本國內轉移,可惜這兩個國家都和遠川淩定居的阿根廷隔了大半個地球。

對方最近沒有來阿根廷出差的打算,遠川淩確信這一點。

他心中陡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有什麼事從他昏迷之後脫離了原有的軌跡。

跡部景吾那熟悉又陌生的俊臉,帶著遠川淩久未見過的少年稚氣,從人體骨骼的正常生長趨勢來說,這個麵相的堂兄,遠川淩應該隻在十幾歲的時候見過。

他打結的思維終於察覺到了違和感。

為什麼堂兄看著這麼年輕?為什麼這間單人病房的裝潢那麼像自己少年時在E國的舊居?為什麼他醒來有一會兒,卻遲遲不見愛人出現?

遠川淩心裡漸漸升起難以言喻的恐慌,他喉嚨裡發出一聲喑啞的疑問:“哥……?”

這聲音一出口,遠川淩自己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ICU住了十天半個月,總覺得已經病入膏肓了。

應該不至於。

遠川淩曾經是個醫生預備役,雖然最終轉路去了理療方麵,但監控身體狀況這一點很輕易就能做到,尤其是自己的身體。

他確信自己隻是單純的低血糖,他的身體素質和及川徹那樣的運動員完全不能比,甚至在三十歲做了兩場大手術之後,每況愈下。

不過他向來對自己的健康問題十分上心,生怕自己哪一日真的陷入病魔的爪牙中,拖累了自己的愛人。

誰都不想有個病歪歪的伴侶不是嗎。

跡部景吾仿佛剛剛從那聲不應該從弟弟嘴裡說出口的親密愛稱中清醒過來,他表情複雜地看著病床上的遠川淩,猶疑著問:“淩,你是在說夢話對吧?最近有和查理那幫人接觸嗎?羅卡爾醫生說你是低血糖才會暈倒的,到底怎麼回事?”

遠川淩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堂兄,心裡慢慢被冷意填滿了。

緊接著湧上來的就是不可置信。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羅卡爾醫生,是跡部家的家庭醫生,遠川淩母親的學生,在遠川淩離開E國之後就已經辭職,絕不可能出現在阿根廷。

而查理,遠川淩中學時代最狂熱的追求者,很有E國人的紳士風度,就連性向也是一樣的,隻不過對方的尺度一直掌握得很好,對遠川淩的追求向來點到即止,和那些在關係上很開放的風流人士非常不同。

順便一提,這人還是E國某證券公司的大少爺,個人修養氣度都是上等,和遠川淩之間隻有性彆不匹配。

遠川淩在向家裡出櫃之後,跡部景吾還有問過他會不會考慮和查理交往,並不是從商業聯姻的角度,而是他的堂兄確實覺得查理的為人不錯,值得托付。

那樣情緒外放又熱情的人,的確適配遠川淩這種孤僻冷漠人士。

遠川家是醫學世家,他的父親是國際知名的醫學專家,母親是醫藥研究員,兩人每天都在和死神做鬥爭,遠川淩難免被忽略了許多,遠川父母在察覺到孩子性格逐漸沉鬱之後,就將人送到了跡部景吾所在的E國,祈禱兒子的性格能在同齡人的帶動下有所扭轉。

跡部景吾明白這一點。

但遠川家希望遠川淩改變的,是性格,而不是……性向。

天知道跡部景吾聽見那無意識的一聲“老公”,心裡的震驚有多少。

他第一反應就是查理那個壞家夥背著他對自己弟弟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那一瞬間,他連怎麼背著查理家的保鏢把那家夥暴打一頓的方法都想好了。

跡部景吾急切的求知欲沒能打動遠川淩,對方對他的試探完全不為所動,非常乾脆地跳過了這個話題。

隻見病床上的白發少年木著臉,突然問了一句:“哥,你今年幾歲了?”

跡部景吾:“?”

他走上前,動作麻木地摸了摸遠川淩的額頭,沒發燒,卻怎麼好像燒糊塗了?

“你……”跡部景吾剛剛開口,就注意到遠川淩冷靜而又鄭重的視線,意識到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玩笑,於是他答:“……15歲。”

遠川淩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縮在被子裡的手探上去摸了摸腰腹,那裡的疤痕消失得乾乾淨淨。

手術留下的痕跡不翼而飛,身體和麵前的堂哥都縮小了,愛人不見蹤影,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十分荒謬的結論。

低血糖發作暈倒之後,他回到了和及川徹完全沒有任何關聯的少年時代。

——這該死的世界。

*

半個小時之後,遠川淩的房間門外,跡部景吾在門口煩躁地打轉,遠川淩已經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有一陣兒了,對方剛剛蘇醒,跡部景吾難免擔心。

跡部大少爺自小被耳提麵命要照顧遠川淩,不過由於遠川淩的自我管理能力遠超一種同齡人,跡部景吾的照顧一向沒什麼可以落實的地方,而現在突然遇上這種突發狀況,難免有些無從下手。

不請自來的某人坐在遠川淩的椅子上幸災樂禍:“真的嗎?淩真的這樣說了?不會吧……他都不怎麼理會查理的。”

禦影玲王的視線跟著幼馴染的身影一起轉圈,差點給自己看暈,他連連擺手,道:“放心,我覺得淩不會看上查理的。話說回來……我們假期結束就要回國,淩還要自己待在E國嗎?”

跡部景吾終於在這個問句中停下了腳步,他無奈道:“這就是最麻煩的一點。這次不能把那家夥自己丟在這裡。”他總覺得會出事。

觀察力極強的跡部大少爺已經發現了一些不對勁,但他無法確定問題出在哪裡。

非要說的話,就是遠川淩這個一向以理智受人誇讚的家夥,表現出了一種極其不穩定的精神狀態。

拖著虛弱的身子強硬地把他的兄長趕出房間,這算是表現之一了。

遠川淩從前可從沒有過這種失禮的行為。

禦影玲王思索片刻,喃喃道:“說起來,從你國中的時候回國開始,阿淩就一直在這邊獨自生活了,這和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吧?”

禦影玲王忍不住開口吐槽,遠川淩五歲來跡部家,一直到13歲,這漫長的時間絲毫沒有改變遠川淩不合群的天性,對方甚至在13歲那年拒絕了跡部景吾的回國邀請,自己帶著遠川家的管家傭人們住在E國。

禦影玲王發誓,那年假期結束他和跡部離開時,遠川淩的表情絕對是鬆了一口氣的,好像終於從什麼難以拒絕又不習慣的環境裡脫離出來。

禦影玲王很難想象,遠川淩以後會和什麼樣的人生活在一起,這家夥完全就是個獨行俠。

禦影玲王的家就在跡部家的彆墅隔壁,但對方並不在E國長住,隻在每年暑假的時候來這邊住兩天,他們三個年齡相同,跡部景吾生日最大,禦影玲王次之,遠川淩最小,但偏偏這兩人,一個有血緣關係的兄長,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鄰家哥哥,都拿遠川淩毫無辦法。

這家夥實在太有自我,自己做了什麼決定,外人很難更改。

就比如遠川淩拒絕回國的借口是要在E國深造,跳級之後報考E國頂尖的醫學院。

遠川淩未必有多麼喜歡醫學,但對方很享受一個人的世界倒是真的。

跡部景吾沉吟一聲:“那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更改的可能性不大。”至少向來自信的跡部大少爺並不覺得成功率有多高。

禦影玲王攤了攤手,說:“你還有兩周的時間勸說他,但萬一他不同意,你準備怎麼做?”

跡部景吾表情嫌棄,卻又不得不說出了下下策:“查理家會照顧他的。”

即便他對查理熱烈的追求頗有微詞,但也不得不承認查理家的為人一貫值得稱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