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比一複刻(1 / 2)

遠川淩鼻子一酸,他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一點聲音,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讓人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沒有……”他艱難地說。

沒有什麼值得討厭的。

他平淡無趣的十五歲,一切讓他挫敗的事情都還沒有發生,他還沒來得及成為第一次見到及川徹時,那樣糟糕的人。

回到過去,重返青春,這對大部分人來說不能稱之為壞事。

但遠川淩卻沒辦法開心得起來,倒轉的時間讓他失去了自己的愛人。

這是一旦想起,就會讓而立之年的遠川先生克製不住悲傷情緒的事。

成年人的靈魂困在幼稚的軀殼裡,連思維方式都有些逐漸偏向少年。

而且,他從不否認自己其實是一個幼稚的人,尤其在處世方麵,那麼,放不下深愛之人自然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遠川淩心想。

我隻是有點想你。

他哽咽的聲音明顯讓電話那邊的及川徹有些慌神。

“喂……不是吧……你哭了嗎?盲盒君?你彆哭啊……隱藏款盲盒也可以送給你的……”十五歲的及川徹明顯沒有什麼哄人的經驗,從他錯亂的語序就看得出來。

遠川淩甚至能腦補出一個拿著手機手忙腳亂的少年模樣。

他要是真的哭出聲來,說不定這個傻得可愛的家夥,會以為自己是因為拿不到盲盒才哭的。

遠川淩能克製住自己的眼淚,卻沒辦法改變自己生理性的鼻音。

“我不要盲盒。”遠川淩說道。

“真的嗎?送你也沒關係。”及川徹說得很大度,就是不知道心裡有沒有在滴血。

“真的。”遠川淩不太想繼續和及川徹掰扯盲盒的問題,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收集盲盒的愛好。

為了避開萬惡的盲盒並維持電話通訊,他十分違心地說:“等下我要上場打球,很緊張,能教教我怎麼調節情緒嗎?”

以及川徹的情商,怎麼可能聽不出來盲盒君在轉移話題,但隻要這人不哭,沒有情緒崩潰,聊什麼對他來說都無所謂。

而恰巧,對方還把話題遷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上來。

“你是第一次上場比賽嗎?沒關係的,儘力就好,這隻是一個必須經曆的過程。”及川徹頓了頓,笑道:“而且等接過幾球之後,你就會忘記緊張這回事了。”

“全神貫注地,把心神都集中在那顆排球上,隻需要記得一件事——接球,進攻,想方設法讓排球落在對場的地麵上。”

體育競技的魅力可能就在那一瞬間。

及川徹說了些他參加比賽前的注意事項,比如說做好熱身、和隊友們回顧一下戰術暗號,發球前保持專注等等。

“還沒問,你打哪個位置?”及川徹有些好奇地問。

遠川淩不知道。

和之前的俱樂部球員商量讓他上場這件事,是禦影玲王去接洽的,遠川淩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

對方說這種業餘比賽沒有固定的位置,到時候可能缺哪個位置就讓他頂上,隨意得很。

如果遠川淩自己做選擇的話……

他小聲說:“反正不會是二傳手。”

及川徹是一名二傳手,如果遠川淩選擇二傳的位置,就意味著沒辦法和及川徹成為隊友。

甚至反而,成為敵人。

遠川淩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內心深處也幻想過和及川徹一起站在排球場上的場景。

“有沒有能偷懶的位置?”遠川淩問道。

“嗯?”及川徹歪了歪頭,解釋說:“盲盒君……都要上場打球了還考慮偷懶的事嗎?沒辦法啦不管是哪個位置都要頻繁接球的。”

遠川淩忍不住拉長尾音抱怨道:“可是一身熱汗的感覺真的很討厭……”

及川徹有點不自在地撓了撓耳側,半開玩笑地說:“……你要是被綁架了就笑一聲。”

遠川淩聞言抬頭看向對麵不遠處站著的兩人。

看這兩人的表情,估計非常好奇遠川淩的通話對象是誰,但也尊重遠川淩的隱私,沒有直接上前打擾。

“算了,生命在於運動。”遠川淩歎了一口氣說道。

說話間,已經有人在清掃球場了,之前看到的那位發跳飄球的副攻手開始在另一個場地熱身。

遠川淩看了一眼通話時長,也就不過二十分鐘,如果要上場打球的話,這通電話就隻能停止在這裡了。

及川徹似乎聽到了這邊的擊球聲,他問:“要忙了嗎?”

遠川淩握緊手機,不情不願地說:“嗯。”

“那我要掛斷嘍?”及川徹試探地問。

不行,不要,不想。

遠川淩產生了一點分離焦慮。

越煩躁的時候遠川淩心裡就越平靜,開口時幾乎讓人感覺不到隱藏在深處的情緒,“那個隱藏款能給我看看照片嗎?”

“當然可以。”

“那……再見。”

“拜拜——”

手機“嘟”的一聲,通話中斷了。

遠川淩看著最上方的通話記錄有些出神。

他們這算是……已經認識了嗎?

雖然還沒有交換過姓名,但及川徹對他這個陌生人意外的……友善?

遠川淩思索著,耳邊突然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淩——準備好了嗎?這位是弗斯·米歇爾先生,他做主讓你上場的哦。”禦影玲王帶了個陌生人過來,正是之前場上那位跳飄發球員。

一個五官端正的青年,但看五官不太像E國人,身高大概有一米九,下巴上冒了點胡茬,多少有些不修邊幅。

遠川淩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揉皺的衣擺。

“你好,少年。”弗斯先生說了一句比較蹩腳的日語。

“你好先生,謝謝你的慷慨。”遠川淩回敬了一句不正宗的德語。

弗斯先生看起來有些驚訝,“你知道我是德國人?”

遠川淩說:“很明顯。”

弗斯先生覺得很有趣。

其實歐洲人的長相都大差不差,弗斯先生在E國呆久了,說得一口地道的倫敦腔,是以大部分人都理所應當地認為他是E國人,實際上他曾經是個歸化球員。

“你的觀察力很強。”弗斯先生說道。

他是E國排球國家隊的退役選手,在役的時候是副攻手,也是這家排球俱樂部的老板。

弗斯先生答應禦影玲王的請求,隻是因為欣賞對方的大方得體,但在見識到遠川淩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之後,他覺得說不定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年會給他帶來驚喜。

兩人互相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算是彼此認識了。

弗斯先生和禦影玲王交談幾句,遠川淩站在邊上,覺得自己很像是被大人拎著社交的小孩子。

從身高上來看也很像,十五歲的遠川淩還沒進入發育期,他現在是多高來著?一米六多點?

總之一米九的弗斯先生在他這個視角看來非常有壓迫感。

但禦影玲王完全是氣質可以蓋過身高的人,兩人交談的場麵看著也沒有很彆扭。

遠川淩被成熟的禦影先生扔給了弗斯,並被引到了球場邊。

人均身高190+的球隊對他表示了歡迎。

遠川淩:“……”總有種進了賊窩的荒謬感。

“小朋友,你想打哪個位置,被點到的自己乖乖退出去。”隊伍裡高大的主攻手粗著嗓子調笑道。

遠川淩五官精致,標準的東方人長相,臉頰還帶著點嬰兒肥,雖然表情淡漠,但看著就很討喜,讓人想起定製售賣的人偶娃娃。

人都會對美麗的事物有愛護之心。

尤其遠川淩站在一群球員中間看起來小小一隻,更讓人憐愛了。

遠川淩對排球的了解僅限於規則,具體的技術約等於零,於是他淡定地說:“缺了哪個位置五對六比較方便?”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一愣,隨後善意地笑出了聲,算是接受了他們要帶個小新手的事實。

“這樣,那我們猜拳吧?”

“誰上午打累了自己退出吧。”

“老胳膊老腿了,說不定還比不上小朋友呢。”

“就我的位置,怎麼樣?”弗斯先生彎腰從地上把排球拿起來,說:“果然還是從發球開始最有趣吧?”

弗斯·米歇爾,歸化之前在德國隊做了兩年的救場發球員,磨練了一手發球技術,雖然他覺得發球是排球裡最有趣的部分,但不能長時間活躍在場上的弊端,最終讓他選擇了加入E國隊。

“好的。”遠川淩應道。

*

這場業餘球賽很快便準備開始了。

兩方隊長在裁判的注視下分好了發球權和場地。

弗斯先生的球隊拿到發球權,對麵則選了避開頂燈直射的場地。

遠川淩頂替的是弗斯先生的位置,這位曾經的發球員在退役後也習慣於開場發球,於是遠川淩接到隊友扔來的球,站在了發球線外。

這種在遠距離眺望整個球場的視角熟悉又陌生,他還是更習慣於站在球場邊或者是看台上。

不過這種位置的轉變並沒有讓他心態不穩。

之前和及川徹說的所謂的緊張,完全是隨口扯的謊話。

他把排球放在與眉心持平的位置,微微閉眼凝神。

場內場外,不管是參賽者還是旁觀者,對這位混進成年人比賽的小少年都給予了最大的善意。

“小朋友,彆緊張,球過網就好。”

“你們這些家夥欺負人呢,怎麼說也得撤一個人下來吧?”

“放屁,用他們讓?我們五打六也能贏。”

眾人都篤定遠川淩這個瘦弱的少年沒辦法和有經驗的成年人抗衡,連準備接球的站姿都很隨意。

場邊,弗斯先生、禦影玲王和跡部景吾三人站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