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海棠紅。(2 / 2)

茶攤上,晏莊伸手叫了一壺茶。茶還未上,背後卻一直議論不停,他有點煩,正思忖到彆家茶館等待,轉念一想,就怕今日到哪裡都是議論,隻好坐定。

有人在他對桌坐下,也叫了壺茶,目光偶然與晏莊對上,不免熱情寒暄,問他:“這位書生,你認為柳家哪位小姐會贏?”

茶到了,晏莊勾起水壺泡茶,似覺好笑:“又來問我啊。”

那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緊張,到底繃住了臉色,鎮定一笑,說是啊:“書生你來此,不也是為了湊個熱鬨嘛!”

晏莊低頭,碗中茶葉零散浮於水麵,他回想前日對那小姑娘戲言說你不想贏時,她隻是淡淡一笑,似乎不覺得冒犯。當然他疑心她是有點生氣的,小姑娘嘛,自覺被人看破心思,總是難為情。

“我猜,年長的那位……”不見得會贏啊。

晏莊扯了扯嘴角,就是故意不說全。

那人聞言,明顯震了一震,又反應過來,連忙低頭喝茶掩飾。半晌後抬頭,見晏莊沒留意到他,丟下銀錢,閃身離開。

……

……

烈日當空,賓客齊聚柳府,在大掌櫃的主持下,範渺渺與柳令襄分立兩側,一一見過陶大人、陳老板、魯少爺及諸家掌櫃。

見完了,大掌櫃請陶大人上座,陶大人忙擺手,說道:“今日我就是來作個見證,不要拘禮,也不必刻意對我另眼相待,呐,我與陳老板坐一席就是。”

陳老板忙起身讓出首席,陶大人坐下,見到魯少爺,奇道:“魯老板怎麼沒來?”

魯少爺恭敬見禮,抬起頭來,卻赫然是在茶攤上與晏莊搭訕的人。他回陶大人道:“爺爺昨日受了些暑氣,身上不舒坦,命我來替他跑一趟腿。”

陶大人長哦一聲,若有所思地笑。

他們間的小聲交談並未影響競選進程。大掌櫃已宣讀完投票規則,轉頭看向範渺渺與柳令襄,問道:“在投票之前,兩位小姐可有什麼話要講?”

柳令襄心想,該講的,我早已經講了,何必留到現在?因此微微搖頭。

範渺渺則抬起手,說道:“我有些話想說。”

柳令襄聞言看去,神色複雜。

大掌櫃彎身示意。

庭院裡漸漸安靜下來,個個望向範渺渺,尋思她臨陣會講什麼宣言。

“柳家燒瓷起家,發展至今,燒造的貢瓷‘海棠紅’,享譽海內,際遇也隨之而來,柳家被欽定為皇家官窯,新亭也成開埠之城,物阜民豐。要知道,百年前這裡還是荒野戰場。”範渺渺講到這裡,神思觸動,忽而一笑。

座上很多人不明所以,聽得皺眉。

“我想請教在場諸位。”範渺渺看柳令襄一眼,繼續問道,“倘若柳家沒有燒造技法,那會如何?”

簡直胡言亂語!柳令襄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範渺渺目光遍尋,請三掌櫃出麵答疑:“請問江口窯址所出瓷器,不談要敬呈進宮的貢瓷,其中有精品幾成,常品幾成,殘次品幾成?”

三掌櫃麵露為難,不敢答話。然而,在場都是燒瓷的行家,自是聽懂了她問話的用意,心中頓時一驚。柳家的問題無獨有偶,各家的窯口都深深陷於這困境中——該如何提高燒成品質?

“燒瓷才是柳家立身之本,這就是我想要講的。”

範渺渺講完,回身落座。

柳令襄呆住了,麵上慢慢地紅了起來,整個腦門都是熱烘烘的,儘是羞惱之氣。剛才她說燒瓷才是柳家立身之本,就好像……就好像嘲笑自己近日來的籠絡人心,全是旁門左道。

金媽站在廊後,見此一幕,頗覺欣慰,連連說好:“原來小姐早有思量,難怪不肯與柳令襄一般拜訪遍諸位掌櫃。隻是怎麼不與我們說?真是害我們白白擔心。”

牽雲見到柳令襄的模樣,有點幸災樂禍,不禁笑道:“小姐這次可把令襄小姐得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