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也許,她有她願意的理由……(1 / 2)

第二十五章

柳令襄說得興起,感到精彩之處,忍不住還手舞足蹈。奈何聽者無意,範渺渺和晏莊表情無波,相對無言,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

柳令襄也沒趣了,停下來,鬱悶地問:“你們都不覺得好笑?”

範渺渺搖頭,說:“哪有什麼好笑的?為官一生,不論政績,卻最終落得這樣的笑柄,未免使人難堪。”

想起前世的夫君,她的記憶已經模糊,隻記得他人尚且不錯,當時在朝中稱得是新貴。家裡妹妹都羨慕她,一個不受寵的小姐,竟然也有這樣的際遇。“誰叫她的表姊成了皇後?”她們背地裡嘀嘀咕咕,覺得從前小瞧了她了。

也許和他生活在一起,兩個人相敬如賓,在旁人眼裡並不失為一種幸福。但在她看來不是。所以後來對於他,她哪怕於心有愧,卻從沒後悔過。隻是沒有想過,竟會連累後世對他褒貶不一,平白做人笑料。

柳令襄卻不認可,說:“有什麼好難堪的?他該得的不該得的,在世時都享儘了,連我都知道,若是平常升遷,哪有他那樣快?平生又無千秋功績,卻連子孫也一並享福了,人總不能既想要這個,又肖想那個吧?”

範渺渺道:“你這般說法,不像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柳令襄說不是,坦然道:“但百年來對他評議不斷,大家都是這樣說的。”

範渺渺臉上浮現出茫然的神氣,表姊長壽,在自己去世之前仍然健在,若她有意掩飾,不至於讓輿論發酵至此。當然若非是她授意。

晏莊一直在喝酒、吃菜,冷眼旁觀,這時突然說:“柳老板說的倒也不錯,這種事上,男人有什麼好吃虧的。”

柳令襄得了支持,忙說就是:“反倒那位範小姐,我看她才可憐,史書對她並無記載,得不得皇帝寵愛還不可知,但尚年輕就奉旨守陵,孤苦終老,或許隻有她是政治的犧牲者。”又望向範渺渺,說道,“固然太寧皇帝稱得上是個好皇帝,有魄力,也有鐵腕手段,但對於這位範小姐,我始終認為他的處置並不妥當。”

範渺渺心想,明明她自己也並不無辜呀:“範小姐與王皇後情同姊妹,倘若她不願意,他們如何能夠勉強她?何況守陵,不見得就一定孤苦。”

柳令襄反詰:“但範小姐憑什麼願意?”

——但她憑什麼願意。

百年以降,她的心事渺渺如煙,早散落於往事中,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有人竟糾結於此,範渺渺張了張嘴,一時啞口無言,說不上是什麼情緒。她是為了一己私心,隻有自己知道,外人不明她的心事,難怪要質疑。

“也許,她有她願意的理由。”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正說起。

柳令襄哂笑,下結論道:“除非她真愛他。”

晏莊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範渺渺卻嚅嚅,驚覺柳令襄竟然點破真相。儘管她愛的另有其人,她無言以對。

“不是因為愛他,難道會是因為恨?那這更加不合常理。”柳令襄乘勝追擊。

晏莊忽然笑了,插了一句:“那很難說,世上唯獨情感的事,最說不準。曆來都有‘兄弟鬩牆’‘夫妻反目’類似的成語,分明前一刻對你仿佛還有情意,下一刻就兵戎相見,這樣的事在曆史上也不少見。”

範渺渺無奈了:“先生,你跟著她攪和什麼?”

晏莊就笑:“我不過是隨口論證一下,不必理我。”

柳令襄繼續說道:“反正,在我看來,太寧皇帝未見得就愛她,百年以來,史書、野聞都不見他們愛情的隻言片語,死後,也無妥善安排,興許對於她,太寧皇帝隻有利用,不是說範氏乃大族嗎?”

見柳令襄還要爭辯,而範渺渺已經無心戀戰,晏莊雖好笑,還是出言勸道:“其實各取所需也說不準,你們何須因此爭論不休?”

靜了一會兒,範渺渺也感慨說:“世事早如塵埃,爭辯‘他們癡情人否’,除了今日入戲的你我在意,還有誰會在意呢?”

柳令襄也自覺今夜太憤世嫉俗,當著他們兩人的麵,她顯得訕訕,說:“我隻是為她感到不值。”撇嘴道,“既然不能妥善對她,當初何必‘君奪臣妻’?在這個故事中,誰曾理過範小姐的苦衷?”

話音到此,已不必多說,柳令襄恐怕是推己及人,才會心有戚戚。範渺渺與晏莊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揭過話題,一邊對飲,一邊另聊彆的。三人喝酒,實際都在各為各的心事發愁,到最後,連台上的戲幾時落幕竟也不知。

第二日,範渺渺捂著宿醉的腦袋起身,發覺已身在惟清院。牽雲端來醒酒茶,金媽在旁埋怨不已,範渺渺回想了想,隻記得後來天旋地轉,一片空白。她是最早醉的。

範渺渺問:“莊先生呢?”

牽雲說:“莊先生叫人安置好小姐與令襄小姐,當夜就離開了。”

範渺渺坐著發怔,一時覺得若有所失,但其實是醉酒的後遺症,她頭暈目眩,半晌緩不過勁來。

那之後,接連著風平浪靜好幾日,範渺渺專心燒窯,每日奔波往返於江口與柳府,柳令襄則比她更為忙碌,因為商會臨時召集議事,看樣子來者不善,意在柳家,柳令襄不得不打起萬分精神來。

……

……

商會議事的地點在新亭會館,這是當年由柳樟帶頭資助修建的,主要用來招待往來的客商,供他們居住、飲食、談生意。會館後園有一幢矮樓,是專門辟出來的,為隱私考慮,並不寬敞,單為四家議事空置,僅一件小屋子的格局,正中央擺有一張長方桌,首席供著關公老爺,左右兩側放置交椅,依輩序而坐。

魯老板是商會會長,當之不讓坐於高位,此刻正閉目養神,他對麵坐著李老板,端著茶碗,時不時拿碗蓋刮走浮沫,卻不入飲,陳老板挨著李老板而坐,往常是嘮嗑的好手,一般聊聊天氣,聊聊往日趣聞就切題入場的,但今日也沉默著。到底他靜不下心,看了看日頭,忍不住道:“柳令襄這丫頭,竟然叫我們等她!”

魯老板說稍安勿躁:“柳家事忙,她一時脫不開身,也是正常。”

陳老板道:“難道我們不比她忙?”又看向李老板,“老李,你倒也說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