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病危(2 / 2)

崇光帝沒有說話,王定武便隻能一直跪在那裡,哪怕傷口已經疼得冷汗淋淋也不敢吱聲。

“王愛卿,”崇光帝幽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丟了朕的草場,還失了大齊天威,你以為該當何罪?”

“臣,”王定武將頭埋得更低了,咬著牙道,“臣已年老體衰,此次傷勢又正中肩胛,恐不能再為陛下分憂,又失格木草場,自知罪責深重,請陛下準許臣歸還兵符,隨榮安前往封地。”

聞言,崇光帝坐直了身子神色莫名地打量他,像是在思考他的話,

“王愛卿所言可是真心話?”

王定武適時抬頭,漏出一抹苦笑,在皇帝的注視下艱難道:“臣已是個廢人,如何還能統領三軍?不如趁此機會回家陪伴家中老小,替榮安管管嶺南治安。”

“王愛卿乃國之大臣,怎能如此自嘲?”崇光帝忽然變得麵目慈祥起來,像個禮賢下士的賢明君主,關切地問道,“榮安的封地遠在南蠻,愛卿如何想到要到哪裡去?身上的傷可是找太醫看過了?”

話是那麼說著,旁邊李全便心領神會地去招來了太醫,替王定武看了一下傷口,然後找崇光帝點了點頭。

確實是不能再上戰場了。

聽到這個答案,崇光帝沉默了一會道:“愛卿勞苦功高。”

“臣惶恐,不敢當陛下誇讚。聽聞南方亦有小族騷擾,趁這把老骨頭還能動,隻希望還能替陛下守護大齊。”

王定武將頭埋到了地下。

崇光帝將南蠻那裡想了一圈,發現也沒有特彆的,確定了對方怕是真的想要為國鞠躬儘瘁,便無所謂地頷首道,“既然愛卿請求,那便允了。授你嶺南參將一職。”

王定武還不知道家中老母已然病危。得了崇光帝的旨意,隻覺得悵然若失。

四十年征戰,不敢說為大齊鞠躬儘瘁卻也儘心竭力,沒有想到最後竟然落得這一下場。

王定武自嘲,自己當初就是太過於正直,若是接受了先太子的求助,這上麵的人換了一個,他們是否不用落到這個地步?

察覺到竟然產生了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王定武心下一驚,竟不知道自己對皇帝的怨氣如此重。

他快步離開了皇宮,遠遠的將王鬆等人甩在身後,自己不顧傷勢縱馬回府。

一進府門,王定武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來去匆匆的仆人,一個個低著頭麵露惶恐。早就接到消息應該出門迎接的兒女一個也不見。

王定武心中一沉,扯著旁邊的小廝就要問。

“郡主小少爺們呢?”

管家匆匆過來,帶著一個一樣跑得氣喘籲籲的小老頭,微微一躬身快速道:“將軍。老夫人病了,郡主和小少爺們都在長春院儘孝。小的奉郡主命去請章太醫。”

聽到老母親病了。王定武心中一咯噔,趕緊將人放開,再一看管家身邊的小老頭,可不就是救了自己一條命的小章太醫的父親。

章太醫拎著藥箱子,後邊還跟著兩個小童,一眾人都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章沿河拜見大將軍。”

瞧著對方還要講究那些個繁文縟節,王定武急得搶過了他手裡的東西,用還好的手扯著人胳膊往前跑。

“這都什麼時候了,章太醫還是先去給我母親看病吧。定武多有得罪了。”

說著,就把人架著往長春院去。

兩個小童在後邊看著目瞪口呆,也知道救急就是救命的道理,趕緊又咬牙跟著往前跑。

長春院,府醫額頭上不停的冒著汗,在將軍府幾個主子的眼神下,不,是在郡主的眼神下,感覺自己已經被淩遲了。

“請郡主恕小的無能為力,老夫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就是拚近一生才學,至多也隻能讓老夫人維持這個狀態一月。”

老太君躺在雕滿了鬆鶴延年,日月同輝的千工拔步床上,披散的頭發竟然沒有一絲是黑的。

那張往日裡笑意盈盈,慈祥又和藹的麵孔,如今也平靜得可怕。隻有微不可查的呼吸,在告訴他們,這具軀體還活著。

王懷玉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啞聲道:“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先等父親回來。”

“玉奴!”

王定武快步進來,將章沿河送到窗前,自己撲通一聲跪到病床前,砰砰地嗑了三個響頭。

“母親,都是兒子不孝。”

章太醫連喘氣都沒有來得及喘勻,看著毫無生氣的老夫人,趕緊的把銀針拿出去,先穩住老太太的病情。

府醫見到他過來了,也是鬆了一口氣,忙把自己剛剛用的藥,和老太太的病情告訴他。

章沿河一點也不敢分心,他從幾月前受郡主的托請來給老夫人請平安脈,就知道老夫人沉屙難愈。

不過老夫人與他有交情,拖著病體要他將此事瞞下來,故而知道會因此惹怒王懷玉,章沿河也選擇這樣做。

王懷玉實在是有些氣惱,看著進來就給老太君診病的章太醫,卻也生不起氣來。

“父親還是先到外邊來吧,您在那邊不方便太醫施針。”

王懷玉歎口氣,朝著王父說道。

秋香伶俐地帶著小丫鬟去搬椅子點茶水,在老太太旁邊置了個桌子,讓父女能歇著,也能一眼就看到裡邊。

王父知曉母親還在,心中的石頭也稍放下,拖著後知後覺的傷臂來到椅子,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依偎在王懷玉腳邊,忽然一僵。

“玉奴,”在戰場上不動聲色的大將軍,有些慌張似的看向自己的女兒,完好的手在腰間蹭了蹭,“懷瑾,懷瑜?”

兩個小不點有些好奇地看著,但依舊警惕地躲在王懷玉的腳邊。

王懷玉伸手拍了拍他們的腦袋,王懷瑾猶豫著上前恭敬地行禮。

“見過父親大人!”

王懷瑜也學著兄長的樣子,似模似樣的行了個禮,然後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道:“你就是我們的父親嗎?怎麼和畫像上的不一樣?”

“好孩子!”王定武一手就將兩人摟到懷裡,朗聲道:“哪裡不一樣?這個就是懷瑜,這個是懷瑾吧?”

“我們兩個長得那麼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王懷瑜很是神奇地看著這個才見一麵的父親。

與他相貼的王懷瑾一言難儘地看著這個弟弟。

就你這個混世魔王的樣子,誰認不出來啊。

王懷瑾忍著想要回頭去找長姐的衝動,乖乖地呆在了這個才見麵的父親身邊,聽著他如雷的聲音,還有有力的臂膀,悄悄的伸手摸了摸。

王懷瑜活潑得多,直接便上手摸了摸他的胡子,還有受傷的手臂問:“父親你的胡子為什麼那麼多紮人啊,阿姐說你是大英雄,大英雄也會受傷嗎?”

“當然,大英雄就是每一次受傷都堅持下去才能成為大英雄的。沒有受過傷的怎麼能叫英雄呢。”

作為父親,王定武在極力大想要討好兒子,作為兒子,他牽掛著病床上的母親。

王懷玉將空間留給他們,自己替他守在旁邊。

“老夫人時日不多,將軍、郡主還是早做準備吧。”

章太醫也不是神仙,麵對老太太的重病,也隻能是稍微延長一點時間,讓對方離開得不那麼痛苦。

“老夫以後每日過來施針,能保證老夫人一天有兩個時辰的清醒,將軍和郡主有什麼好說的,可以抓緊時間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