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賀潯肩側時,耳邊猝不及防響起道聲音。
“看不出來,你還是這裡的常客。”
電梯上升的時間漫長,至少對於他來說是。談珩說的那些話,他聽得倒是光明正大。
當初那麼瀟灑狠心,還以為這些年她活得能有多快活,體麵的工作,親密的朋友,貼心的戀人,她該過得比誰都好才對。
聲音平淡至極,很難聽出有什麼彆的意思,可黎月箏卻會意得極快。
她沒看他,隻是無聲攥緊掌心,笑了下,“誇張的玩笑而已,您還是彆當真了。”
說話時,黎月箏的拇指無聲刮了下食指的指尖。
指腹的小動作落在賀潯眼裡,他低低冷笑了聲,略帶諷意,“是以前的日子沒過夠,還是現在的日子太舒坦。”
薄涼的語氣似寒潮,貼耳灌入,黎月箏並沒回應。
稍頓,賀潯偏過頭。這一次,視線穩穩落在她的半邊側臉,“黎月箏,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話聲逐漸消散在耳邊,隨著賀潯離開的步子一起飄遠。
反應了片刻,黎月箏低頭看向指腹,上麵有個不算淺的指甲印。
黎月箏忘了,原來還有人知道,她說謊的時候最愛掐指尖。
腦子裡再次晃過方才中年男人的模樣,手指跟著微顫了下。
除了皮相的老去,賀庚戎和從前幾乎沒有變化,一如既往地讓她懼怕,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受老師的委托,黎月箏給消失了快一個禮拜的賀潯送卷子。
按照地址,黎月箏去了個裝潢還算不錯的小區。到的時候,屋子的門開著,正遲疑著準備敲門的時候,裡麵卻穿出了擊打謾罵的聲音。
條件反射的,黎月箏躲到門後,然而動靜並沒有消止。越來越強烈的毆打聲灌進黎月箏耳中,直到很長一段時間後,她才看到門後,躺在客廳地上奄奄一息的賀潯。
那時她終於明白賀潯為什麼總是帶傷,為什麼他莫名其妙消失一個星期不來學校。
原來,是因為家暴。
-
老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黎月箏深有所感。周一出門的時候,黎月箏還差點踩到公寓門口的冰麵滑倒。
路邊光禿禿的枝乾隻剩薄薄的雪層,尚未化開的雪堆積在樹根,凍得又冷又硬。早上沒什麼太陽,寒風刮過來隻覺著刺骨。空氣進入鼻腔,喉管和肺部似乎都被霜凍侵襲。
剛坐到工位上,黎月箏才隱隱感覺到小腹絞痛。明明手腳冰涼,可腹痛卻讓她滿頭冒汗,後頸也濕了一片。
還是貝央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月箏姐,你怎麼了?”貝央挪過去,有些擔心地看著黎月箏,“怎麼臉色這麼差,嘴唇都白了。”
“沒關係,就是例假來了。”黎月箏敲了敲手裡的杯子,“我喝點熱水就好了。”
聞聲,貝央就要去拿她的杯子,“茶水間有紅糖,我去給你泡。”
“不用。”黎月箏忍著腹痛按住貝央的手,蒼白的臉上勉強露出些寬慰的笑容,“你忘了你手頭那篇稿子了?”
貝央動作一頓,“就這點時間——”
“快去趕稿吧,我真的沒事。”黎月箏聲線清潤溫柔,給人極強的說服力,“你還在實習期呢,給你的任務一定按時完成。”
貝央秀氣的眉毛擰了擰,終究還是道:“那我先趕著,月箏姐,你不舒服還是要和我說!”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活潑的很,黎月箏都笑著一一應下。小腹的墜痛感依舊強烈,黎月箏在工位上緩了會兒,才穿上外套慢慢走到茶水間。
茶水間靠近最裡麵的辦公室,此時沒什麼人,黎月箏靠在吧台上,等著水燒開。
或許是今天太冷的緣故,腹痛的程度愈發強烈,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腦袋發暈,黎月箏有點站不穩,疼到甚至想要嘔吐。
黎月箏微微蜷縮著,動作遲緩地從冰箱裡拿出紅糖。被凍了太久的糖塊冷的要命,溫度順著掌心傳過來,讓黎月箏的腹部又是一陣痙攣。
手上突然脫了力,眼前黑了一瞬,險些就要往下墜。
就在這時,手臂上突然多了股力道,後肘一撐,讓黎月箏猛地清醒過來。
偏過頭,意外對上一道熟悉的視線。
賀潯眉毛緊蹙,麵上有絲克製的薄怒,牢牢盯著黎月箏。
此刻的黎月箏臉色慘白,額頭上一層薄汗,一隻手捂著肚子,手指緊攥衣料,似乎下一刻就要暈過去。
有什麼話幾乎要脫口而出,賀潯腦中突然晃過前些日子談珩在電梯內的話,胸腔內一股躁鬱的火氣有壓不下的趨勢。
氣氛壓抑,空氣沉默片刻。
賀潯手掌的力道更緊,語氣冷淡,一字一頓。
“黎月箏,這是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