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薄怒 一起翻山越嶺的人天各一方……(1 / 2)

冬宜兩兩 絮枳 3853 字 1個月前

賀潯並不常來看望賀庚戎,或者說,整個賀家的人都對他沒什麼關心。

在賀家,向來人情涼薄。彆說賀庚戎人還在,就是人不在了,那群人也不見得會掉一滴眼淚。

所以當賀潯出現在病房的時候,賀庚戎也是意外的。

病痛的折磨讓他麵黃肌瘦,原本健壯的身軀也不過隻剩一副骨架。不變的是那副神情,依舊陰狠凶戾,猙獰的讓人反胃。

病房再大再豪華,無人問津的孤獨依舊是一種煎熬。

見到他的那一刻,賀潯在想,或許賀庚戎也無法忍受自己這副纏綿病榻不能自理的樣子。

從前的懦弱尚能通過拳腳發泄,而現在,也隻能在痛苦裡飽受折磨。

隻不過,賀潯對如今竟能在賀庚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發現懼怕,確實生了幾分興趣。

其實不怪賀庚戎怕他,這幾年賀潯的手段整個賀家都有所耳聞,多少在賀氏盤踞多年的瘤被他連根拔起,他又送了多少相關利益鏈條的人進去,牽一發動全身,他從自己身上開刀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回趕著他回國,各個都膽戰心驚生怕被他盯上,賀庚戎也不例外。

聽護工說,賀庚戎常常坐在窗前看,一看就是一下午。賀潯了然,既然賀庚戎這麼想出去,便也推著他去外頭看看。

可惜他脾氣不好,沒說兩句就動怒得厲害。

賀潯把他推到陽光下,雙手撐著扶手,抬頭看向頭頂飛過的雲雀,唇角含著些沒什麼溫度的笑意,嗓音比冬雪寒涼。

“聽說你在病房裡憋久了,現在出來了,怎麼不好好看看?”

一時無人回答,賀潯垂眼,睨向那張蒼老的臉。

賀庚戎緊抿著唇,目光有些渙散卻仍舊凶惡,眼白處有渾濁的黃色。

“聽護工說,你最近食欲不太好。”

“假惺惺的裝什麼!”賀庚戎的嗓音沙啞粘稠,猛烈地咳幾聲,“和你那個短命的媽一個樣!”

空氣沉靜下來,唯有風聲刮過耳畔。

賀庚戎在賀潯把雙手搭上他肩膀的瞬間攥住拳頭,沒往後看。

“還是省著點氣生吧。”賀潯的手掌微微收緊,沒一會兒又鬆開拍了拍。

賀潯聲音平緩,不含一絲情感,“你就安心在這裡,看著賀家分崩離析,賀氏也徹底換血。”

“收起那些不入流的籌謀和心思,反正也是白費力氣。”

“賀潯!”賀庚戎猛地拍了下手柄,妄圖給他威懾似的,滿是皺紋的眼睛死死瞪著賀潯。

聞聲,賀潯隻淡淡回看他,“結果不會變的。”

“你想要的,從始至終都不在你手上。”

話音落下,賀庚戎似是再也無法忍受,拿起輪椅扶手槽上的水杯就想往賀潯身上砸,卻被後者預判般遏製住手腕。那力道又大又穩,本就疲弱的賀庚戎根本掙脫不開。

此刻,賀潯的眼中突然有了些波瀾。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賀潯使了力氣,強製把賀庚戎的手按回扶手上,“可是你忘了,我不是以前的賀潯了。”

賀庚戎喘著粗氣,眉尾那道疤痕經年沉澱,皮膚皺褶,變成了可怕的肉條。

聽著賀潯的話,胸口起伏,麵色更加黑沉。

而賀潯依舊毫不留情地說出事實,“從前是賀銘禮,讓賀氏沒有你的位置,但你以為現在就會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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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護工把賀庚戎推回去的,不過碰上黎月箏,純屬意料之外。

讓黎月箏撞上賀庚戎,更不是賀潯的本意。

狹長的走廊,他隔著人群看向黎月箏,迎上她恍惚視線的那刻,突然覺得後悔。那是重逢後,他從未在黎月箏臉上看到的表情。帶著痛苦的,懼怕的表情。

眉毛一緊,賀潯下意識想做些什麼。

黎月箏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隻知人來人往中,記憶裡少年注視著女孩說好的模樣逐漸和眼前的這張臉重合。

黎月箏的視線停在賀潯身上半晌,一直到他走到自己麵前。恍惚了好幾秒,才回過神。

她目光短暫躲閃了下,很快恢複如常,禮貌性地朝賀潯點了點頭。

見此,原本想說些什麼的賀潯也拉回理智,步子停了下來,眉骨冷硬,嘴唇緊抿成線。

四目相對,黎月箏刻意忽視了賀潯眸中的動蕩,隨後收回視線,抬步離開。

不過幾步的距離,卻讓賀潯胸口悶堵。情緒從心臟的位置細細密密散開,順著全身脈絡融進骨血,皮肉。賀潯的目光明明不在黎月箏身上,卻又好像隻能看到她。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湧入鼻腔,像困在了十年前的那個體育室,也像躲在了那扇留了條縫的櫃門後。

可惜一起翻山越嶺的人還是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