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去死】【傻逼】(1 / 2)

過期童話 薑厭辭 6465 字 1個月前

【去死。】

微博大號進來這條私信的時候,言笑正和言出在去往桐樓的路上。

桐樓這些年發展得很快,但不包括交通運輸業,十年前說要動工修建的機場現在依舊是一片廢土,言笑隻能先坐動車到離桐樓最近的淮縣,再轉大巴到桐樓客運站。

訂票那會,D、F座已經沒了,言笑和言出被係統分到相鄰的B、C,靠窗的A座是一名婦女,懷裡抱著一個看上去隻比言出小一點的男孩,上車沒多久就哭鬨。

一開始女人還會溫聲細語地輕哄,見他還是不肯安分下來,耐心逐漸告罄,責罵的嗓門一聲比一聲高,男孩哭得更起勁了。

前排乘客起身讓他們動靜小點。

奏效了。

但隻維持不到十分鐘。

周圍人似乎都認命了,沒有再提這事,言笑沒那麼好說話,加上“去死”兩字如同魔音一般,還在耳邊縈繞,她的心情糟糕透頂,不耐煩地將眼皮一垂,發現言出已經被吵醒,纖長濃密的睫毛在白嫩的側臉上刷下一小片陰翳,顯得惺忪的雙目更加無神。

言笑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臉蛋,然後捂住他的耳朵,冷臉朝隔壁丟過去三個字:“安靜點。”

大概覺得她態度過於惡劣,女人變本加厲,還拿手拍了拍自己孩子的大腿,力道略重,男孩扯開嗓子哭。

聲音刺耳到言笑太陽穴突突跳了幾下,瞥見小男孩手裡的奧特曼玩具,過了兩秒,湊到他耳邊,笑眼盈盈地說:“再哭,我就把你變成又醜又笨的大怪獸哦。”

哭聲瞬間小了。

言笑身子靠了回去,拿側顏對著女人問道:“他為什麼一直哭?”

女人記著剛才她那句稱不上威脅的警告,臉色更加難看,“小孩子哭哪有什麼道理?”

“是挺沒道理。”

言笑視線在他們身上逡巡一陣,友善提醒了句:“不過你也得好好哄他,彆打彆罵,我怕再鬨下去,不知道的人會以為這小孩是你拐騙來的。”

一句話把女人的嘴堵得嚴嚴實實。

耳朵終於徹底清靜下來。

言笑越過她看向窗外,車速快,風景被拉扯成一團團歪歪扭扭的影子,像要把人包裹住。

離目的地還有兩百公裡,沒來由的,桐樓冬日的景象已經浮現出來,不同於江南水鄉的柔軟細膩,也沒有大西北的乾燥粗糲,它更介於兩者之間,連風都是半濕半乾的,穿過光裸的枝椏,帶起建築工地的飛塵。

在被回憶侵襲的過程中,言笑感受到掙脫不開的壓抑,呼吸突然變得急促了些。

中途小言出一個人去上了洗手間,回來時左眼皮下方多出一條細長口子,言笑問他怎麼傷到的,他扁著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眼淚懸在眼眶,要掉不掉的,好一會才用軟糯的哭腔說:“阿姨的包包拉鏈——咻——弄到臉上——出出疼。”

他的聲音壓得很輕,加上斷斷續續的,言笑費了好大勁才聽懂,心軟塌塌地陷下一角,半蹲在他身前,仔細看了會傷口,不深,但也劃出了一道血痕,她從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藥包,消毒後,蘸上卡通創可貼。

小家夥明顯忍得很辛苦,眼皮一個勁地打顫,小嘴撅成了一個圓。

言笑溫聲細語:“乖寶,疼就哭出來。”

言出搖頭,“哭哭說過,在外麵不能吵鬨,會影響到彆人休息。”

他一說完,A座女人好轉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言笑有理由相信她這會正在心裡咒罵自己。

淮縣今天天氣糟糕,沒有放晴,黑壓壓的一片,估計前不久下了場雨,地麵濕滑,言笑一手牽著言出,一手推動拉杆箱上了大巴。

好巧不巧,又遇到了火車上的那女人,隻不過這次兩個人坐得很遠,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一小時又二十分鐘後,大巴停在桐樓客運站。

位置偏僻,附近沒有居民樓,除了工廠就是廢棄河流、田野,氣味難聞。

一下車,言笑就感覺自己被風沙刮了重重一耳光。

她給言出戴上口罩和親手織的寶藍色毛線帽,在路口攔了輛出租車,又經過半小時的顛簸,這趟旅程結束。

言笑懷疑司機給計價器做了手腳,不然也不至於同樣的距離,比她在申城時收費還要多出一大截。

無視司機精明又殷勤的笑,她沉默著下了車,取出放在後備箱的行李,牽住言出肉嘟嘟的小手,循著記憶走到胡同深處。

言笑十歲那年,言文秀在自家樓下開了家點心店,生意不錯,礙於價格壓得實在低,利潤少得可憐,一年也攢不下多少錢。

言笑靠寫作成名後,她提出要把言文秀接到申城生活,被言文秀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很簡單:放不下這家店。

這小店,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

言笑想不通。

進門那會,言文秀正在後廚揉麵團,聽見動靜,她抬起頭,隔著一扇透明玻璃櫥窗,和言笑對上了視線,不由一愣,直到言出一蹦一跳地上前抱住她雙腿,她才回過神,蹲下身,在言出臉蛋上親了親,“乖乖,怎麼過來了?”

“來見外婆……出出想外婆啦。”

言出眼睛又大又圓,像淬著光的葡萄,小臉肉嘟嘟的,腦袋動起來的時候,毛線帽上的小球跟著一晃一晃的,看得言文秀心都化了,忍不住又親了下。

言笑插了句:“我先把行李放到三樓。”

腿剛邁出去一步,被言文秀攔下,“你住四樓去。”

“為什麼?”

“三樓沒你房間了。”

言笑愣了愣,“你把房間租出去了?”

言文秀避開她質問般的視線,“空著也是空著。”

“……什麼時候的事?”

言文秀沒回,“四樓我也重新裝修過,能住人,你上學那會買的書我也都放在那了。”

言笑不情不願地哦了聲,提著行李上了四樓南邊房間,沒多久,言文秀讓言出先去客廳看會電視,自己則去了言笑的新房間,遠遠看見她定在窗邊的身影,詫異道:“杵著乾嘛?”

言笑不答反問:“你找誰來裝修的?”

“你小時候抱過你的趙姨她小兒子,還行吧?”

底氣不足似的,最後三個字吐得很輕。

言笑從左到右、從上至下審視了一遍,一處小細節都沒有放過,最後定格在右上角的空調機旁,插孔離三角插頭很遠,導致空調線繃到不能再直。

她忍無可忍道:“是挺好,亂七八糟的線路就跟我方向盤打死之後的胳膊一樣。”

言文秀也不太滿意,但沒跟她一樣直白地表現出來,“這話你出去彆說,被趙姨聽到不好。”

言笑敷衍地哦了聲,又問:“他們收了你多少?”

“你房間三千。”

“哇塞,那這性價比可真高。”

言文秀斜眼睨她,“人家經常來我店裡買饅頭……生意這種事,就是要你來我往。”

言笑聽樂了,“趙姨來你這買過幾個饅頭?三個有沒有?按你這活佛性子,估計還乾買一送一的促銷活動,三塊錢換三千塊錢,她倒是會做生意。”

言文秀默了兩秒,“這三千是從你給我的生活費裡抽的。”

言笑又氣又笑,“原來到最後我才是那冤大頭。”

“你又不差這三千,計較什麼?”言文秀頓了頓,“打好鄰裡關係很重要。”

聽了讓人發笑。

“這麼多年過去,你打好了?'婊|子'、'賤人'、'狐狸精'這種稱呼有少一句?”

言文秀喉嚨一梗,岔開話題,“說說,這次是來乾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