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時隔四年,她的第一句話是:你誰?……(2 / 2)

過期童話 薑厭辭 6657 字 2個月前

這話聽著相當耳熟,宴之峋大致計算了下,“第七次了。”

“什麼?”

“你和唐瑛分了七次,還沒斷乾淨,也是厲害。”

“有七次了?”周程修自己沒什麼印象,“我怎麼感覺才說了兩回,第一回好像在大三?”

“第一次確實在大三。”

宴之峋記得很清楚,大三上學期的某天晚上,周程修打電話來控訴唐瑛把自己的心踩在腳底反複糟蹋,還揚言絕不可能和她複合,結果隔天就告訴了他複合的消息,附贈一句:“你和言笑可要好好的,千萬彆作,有什麼事說開就好了。”

那會宴之峋和言笑處於蜜裡調油時期,周程修好心好意的提醒對他而言,是再刺耳不過的詛咒和警告,當下他就表現出強烈的不滿:“滾,他媽彆咒我。”

然後端起高高在上的說教姿態,告訴周程修愛情不該局限在親密的肢體接觸上,也不應該用物質去維係,像他們這種不對等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扭曲的,及時止損對誰都好。

話越說越尖銳,最後以一句“沒出息,掉進一次坑不夠非得栽第二次”為總結。

掛斷電話後,他隨手將手機拋到一邊,可能是砸到了地毯上,也可能是滾進了沙發夾層裡,他沒在意,低下頭去吻言笑。

持續的時間很長,綿綿密密,惹人心癢。

周程修的嘴在酒精作用下開始無遮無掩,百無禁忌,從他和唐瑛分分合合的愛情經曆拐回到言笑身上,“你和言笑就沒聯係過了?你倆還有沒有複合的可能?”

宴之峋的表情被熱氣氤氳得有些模糊,但不妨礙他發出一聲嘲諷十足的嗤笑。

“沒有。”用兩個字回答兩個問題。

他得承認,最近他想起自己這位前女友的頻率過高,高到足夠向他傳遞出危險的訊號,但這不代表他還愛她,或者有任何跟她舊情複燃的可能性。

重蹈覆轍這種愚蠢至極的行為,他做不出。

對上眼前臭到不行的一張臉,得到這個回答的周程修一點也不意外。

“燕子。”

他還沒說什麼,宴之峋讓他閉嘴。

周程修隻好改口,老實巴交地叫了聲,“宴峋。”

這是宴之峋十五歲前用過的名字,時隔多年再次聽到,他一陣恍惚。

“咱倆認識了十幾年,我一直想跟你說,不過一直忘了說——”周程修無視見底的酒瓶,裝模作樣地拿起杯子抿了口酒,“我以前特崇拜你,當然我說的是學習……你呢隨隨便便一考就是年級第一,還會精準控分,不像我,考來考去,點兵點將都點出花來了,也就那點分。”

宴之峋挑了挑眉,眉峰處的弧度更清晰了。

周程修不緊不慢地接上,“不過後來我發現上帝是公平的,比如,他在開啟了你智商那扇大門的同時,關緊了代表著你情商的窗戶。有些時候你說出的話、做出的事,是真的欠扁到了不顧彆人死活的地步……你這樣的人才,我估計一千個人裡麵隻能出四個。”

約莫兩秒的沉寂,宴之峋刻薄一笑,“你彆以為灌我幾杯酒,我腦子就渾到聽不出你在陰陽怪氣些什麼?”

周程修裝傻嘿嘿兩聲,“真不愧是你。”

不管什麼時候,都能做到渾身戒備,“掉以輕心”這個詞似乎從來沒出現在他身上過。

周程修笑著眯了眯眼,朦朧的視線裡突然進來一段畫麵,是之前有次言笑來酒吧撈人,宴之峋將全身的重力都靠在她身上,纏著她說還想在待會,言笑不肯,威脅他說再不走就把他的醜態全都拍下來,他一臉黏糊,反問道:“那你還會喜歡嗎?還喜歡的話,就隨便你拍。”

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構,也可能是因為它們相互揉雜著,才叫人分不清。

周程修還沒想明白,就聽見宴之峋問:“你什麼時候走?”

“我才來你就趕我?”周程修手掌掌心歸攏,前後搖擺一陣說,“兄弟,做個人。”

宴之峋換了種相對人道的說法,“你晚上住哪?”

“在這附近定了家酒店,打算在這玩幾天,你明後兩天應該不工作吧,帶我轉轉?”

宴之峋乾脆利落地拒絕,“沒空,要去給人當男保姆。”

後半句話他說得很輕,周程修沒聽到,“得,那我直接改簽到明天早上回去算了,就不留在這礙著你的眼了。”

宴之峋冷漠到了極點,也不挽留,雙手插進大衣口袋,突然湧進來的風將他的劉海吹起,露出冷白的額頭,上麵有道長達三公分的疤,看著有了些年頭。

周程修注意到了,到嘴邊的話被他收了回去。

吃完,兩個人離開火鍋店,見宴之峋意興闌珊,周程修就沒提出去酒吧續個攤,沉默著走到方便打車的公交車站台附近。

周程修是個話癆,經過一路的寂靜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一開始說的話很雜,沒個重點,在宴之峋的眼刀子裡,他才漸漸收了侃大山的興致,拐入正題:“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這可不是我說了算的。”

周程修卻當他還在鬨彆扭,“你犯的不是什麼大錯,新聞也都撤下來了,估計這會已經沒人記得你做了什麼,你就去跟你爸服個軟,沒準他就讓你回來了,畢竟你是他親兒子,總不可能一直讓你待在這種窮鄉僻壤受罪,自耗前程。”

“正因為我是他親兒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在我沒乾出足夠填平那錯誤的成績、或者該說我還不能讓他看到我身上的價值前,他不可能放我回去,留下這麼一顆定時炸彈在自己身邊。”

周程修突然能理解了,歎了聲氣,拍拍他的肩,“每到這時候,我才能意識到我這種平平無奇的家庭有多好。”

宴之峋抬高右肩,甩開他的手。

駛來一輛空的士,周程修攔下,上車後扭頭準備跟宴之峋揮手告彆,哪成想,宴之峋已經大步流星地朝著反方向走出幾米。

周程修在心裡惡狠狠地罵了句,轉瞬又想起剛才在飯桌上被他遺忘的一個話題。

是半個月前的事,李芮彤在聚會上說漏了嘴,把言笑的消息透了出去。

周程修降下車窗,不顧前排司機的阻止,整個腦袋探了出去,距離拉得實在遠,連背影都被黑夜融成了細細瘦瘦的一條,環境嘈雜喧鬨,叫是叫不回來了。

算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還是以後找機會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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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彆後,宴之峋去了最近一家麥當勞點了份平平無奇的套餐。

很奇怪,明明隻在國外待了幾年,回國也有段時間了,現在他的胃比起中餐,更能適應熱量爆炸的漢堡薯條,也可能是剛才那頓火鍋給他的視覺和味蕾帶來的衝擊性過於強大。

他沒有在外停留太久,隻因在離開麥當勞前他收到了哭女士發來的一條消息:【非苟先生,九點後,請幫我照看出出一段時間,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宴之峋盯住屏幕看了會。

【行。】他回。

宴之峋打算在八點五十分到民宿,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到目的地前,被一個女人拽住,她說了一堆,臉色焦急,礙於說的方言,他一個字沒聽懂,最後女人被一個男人帶走了。

這人用的倒是普通話,就是口音很重,他勉強聽清說的是“她是我老婆”。

宴之峋沒有多想,半路突然扭頭望了眼,那兩個人拉拉扯扯著消失在沉沉夜幕裡。

民宿一樓比外麵的夜色還要沉黯。

靠近樓梯的位置裝的聲控燈,隨著他的靠近,燈亮起,但也隻是昏昏暗暗的一盞,隻夠照亮兩側的路。

鞋還沒來得及脫,許久未聽到的金屬壁摩擦聲響再次撲進耳膜。

他以為是言出,停下了拖鞋的動作,站在滑梯口等著。

幾秒的動靜後,空氣靜到可怕。

出現的是個女人,臉白得跟牆皮一樣,五官很立體,在光影切割下,看著有種朦朧不清的混血感。

徹底看清楚對方五官的刹那間,宴之峋緊繃了四年的弦終於斷了,一時間腦子裡隻剩下嗡嗡的餘音。

玻璃門後駛過一輛黑色轎車,車燈投落而出的暖黃色光影從他挺括的背上一寸寸地碾過,幾乎碾斷了他的脊骨。

對麵的女人卻在他的注視下,緩慢挺直了背,眼睛眯成狹長的一道弧,微妙的審視從裡麵傾倒出來。

兩個人誰也不著急開口,一高一低地對視著,五秒的時間磨平了其中一方劇烈的心跳反應,她的聲音聽上去平靜極了。

宴之峋悶在胸腔裡的心跳聲卻依舊震耳欲聾,大腦也是一片迷蒙,他試著把記憶倒回她出現在眼前的一霎那。

堪稱偶像劇裡毫無征兆又浪漫的邂逅。

當然前提是對方不是他的前女友。

以及,時隔四年未見,她蹦出的第一句話不是:“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