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上門 天色陰沉,烏雲翻……(2 / 2)

“三日自省?不是才過了兩天嗎?”江寒棲看看紙條上的字,又看看洛雪煙。

洛雪煙猛地想起紙條是為三天禁足期滿準備的,天數對不上。

【奴婢當天晚上做夢,夢裡反省了一整天,糊塗寫錯天數了。】她硬著頭皮圓紙上那個錯誤天數。

“洛姑娘的字,”江寒棲頓了下,接著不緊不慢地說道,“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

洛雪煙停筆,看了眼一紙板板正正的字。她小時候練過毛筆字,怎麼看也不至於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洛雪煙遂了他的話,沒好脾氣地亂寫一通,一行字字扭曲歪斜,難以辨認:【家貧,自學寫字。江公子見諒。】

江寒棲上下打量她一番,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含笑應道:“難怪,字如其人。”

炭筆筆尖斷裂,紙麵上留下一道刺眼的長痕。

【見笑了。】洛雪煙咬牙擠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這人果然一來就找茬。

外麵狂風大作,潮濕的水汽灌進屋裡,江寒棲的立足處頓時濕了一片。他輕輕咳了一聲,默不作聲地盯著洛雪煙。

洛雪煙自覺不讓他進屋有些尷尬,但又怕直接趕走會被告狀,沉思片刻,她揮筆寫下:【江公子喝茶嗎?】

江寒棲不喜喝茶,定會回絕,到時她再順理成章地……

“有勞。”江寒棲把傘放到門邊,帶上門,繞過洛雪煙,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在桌邊坐下。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洛雪煙還沒來得及反應,要攔人的手舉在半空中。事已至此,她沒法趕人,隻得燒水煮茶。

梨花酥還剩半包。洛雪煙打開油紙,放到桌上,往江寒棲跟前推了推,裝模作樣地做了做招待人的禮節。

往茶壺裡放了比平時多兩倍的茶葉後,洛雪煙一邊燒水,一邊偷偷觀察江寒棲。他拆了信封,坐在那裡翻看紙上的內容,身子筆挺,宛如青鬆。聽到紙張的摩擦聲,她皺起眉。

她可不信江寒棲好心探望的鬼話。

一杯熱茶出現在眼前。拿著茶杯的手五指尖尖,指甲透著淡淡的粉色,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見,凸起的骨節架起嬌嫩的血肉,呈現出一種纖細的脆弱。

輕輕一折就會斷掉。心裡這麼想著,江寒棲麵上微微一笑,說道:“多謝。”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濃重的苦澀在嘴裡蔓延開來,苦得難以下咽。

【江公子可有哪裡不懂?】

少女煮完茶似是轉了性,笑意盈盈地寫了張紙條給他。隻是那笑怎麼看都不是出自真心,笑意未達眼底。

“在下有一事想跟洛姑娘坦白。”江寒棲放下茶杯,咽下那口苦茶。

要搞事了要搞事了。洛雪煙聽出江寒棲不懷好意,竭力維持體麵的假笑,決定不管等下他做什麼都微笑麵對。江寒棲不喜歡折騰逆來順受的人,因為無趣。

【何事?】

笑更假了。江寒棲心想。

“洛姑娘可知,那夜我差點就要動手殺了你?”

洛雪煙的笑僵在臉上。

“你突然出現,我還以為是府裡作祟的妖邪。”

江寒棲漫不經心地摩挲茶杯,直白地訴說著殺意。見不得人的殺心被擺上明麵,奇妙的興奮在體內奔竄。他眼裡閃著光,發出一聲輕笑。

“幸好洛姑娘不是妖。”尾音帶著慶幸的笑意,微微上揚,像雨珠砸到地上濺起的水花。

江寒棲麵不改色地說著反話,笑意更深。可惜洛雪煙不是妖,他不能殺了她。

洛雪煙如墜冰窖。發現她是妖了嗎......

少女的反應出乎意料得大。隻見她的身子微微發顫,帶著虛情假意的笑蕩然無存,眼裡充滿恐懼,仔細看還能看到些許濕意。

江寒棲愉悅地品味著驚恐,期待蒙在眸子上的那層水霧能凝成眼淚流下。沒能親手殺死貓妖的煩悶一掃而空,無處發泄的殺意得到安撫。果然,回府找她是對的。

跟江羨年結伴,江寒棲找不到殺戮的機會。殺意瘋狂滋長,他無時無刻不在竭力壓抑本能,痛苦地披著人皮行走於世。他不好過,曾經挑起過他殺意的洛雪煙也不能好過。

江寒棲拿了塊梨花酥放進嘴裡,甜膩膩的味道替代了清茶的苦澀。

泡的茶難喝,糕點卻意外可口。跟她一樣,對他笑的時候虛情假意,令人作嘔,被嚇成泫然若泣的可憐樣倒是賞心悅目。

握筆的手止不住顫抖,洛雪煙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找回平靜:【江公子莫要嚇我,我是人,不是妖。】

懼意凝成一個個龍飛鳳舞的字躍到紙上,“妖”字最後一捺甚至甩出了紙的邊緣。

那層水霧終究還是留在了眼裡。

“對,你是人,不是妖。”江寒棲失望地移開視線,刻意把“妖”字咬的很重。

所以不能取你性命。他暗道。

江寒棲離開時,外麵還在下雨。

雨點敲打傘麵,空中彌漫著蘭花的幽香。他走出院子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一身素白的少女立在門口,雨幕模糊了她的輪廓,看不清神情。

江寒棲之前覺得洛雪煙跟江羨年很像,如今遠遠一看才發現兩人截然不同。

江羨年明媚張揚,帶著一種生機勃勃的朝氣;她卻弱柳扶風,跟追月一樣不堪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