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上藥 脖子上,掐痕猶在……(2 / 2)

“沒事就回吧。”江寒棲下完逐客令,準備放下袖子,手還在半空中,另一隻溫暖的手卻先他一步落到袖子上。

洛雪煙俯身寫字的時候,身體也跟著微微晃動,焦急便這麼順著左手,沿著體溫,傳給了他。

是錯覺嗎?洛雪煙在著急?因為他?

江寒棲盯著洛雪煙看。青絲垂下,遮住她的臉,他看不到她的神情。

【我給你上藥。可以嗎?】寫的太急,幾個字大咧咧鋪滿紙張,潦草到幾乎要從原地飛出去。

洛雪煙抬頭,直直望著他。不是錯覺,他從她眼裡看到了千真萬確的急切。

“為什麼想給我上藥?”不是厭惡我嗎?

後半句話江寒棲沒問出來,答案他心知肚明。洛雪煙看他的眼神跟看江羨年的眼神完全不同,她的眼睛不會說謊。

【我見不得彆人受傷。】洛雪煙受不了看到彆人身上有傷。江寒棲可能不覺得疼,但她是真的感同身受,從看到第一眼起就在頭皮發麻。

又是可笑的同情。

江寒棲想起昨天看到她跑去給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送帕子的事。

那夜她可以因為同情放棄逃命,回到他身邊,總有一天她也會因為同情奔向其他人。她的同情心,對誰都一視同仁。

“洛姑娘真是同情心泛濫。”江寒棲的神色沉下去,語氣平靜,但話底裡卻有隱隱的不悅呼之欲出。

聽起來不像在誇人。洛雪煙接著寫道:【不願意就算了。】

她沒義務求著他抹藥,提出上藥也隻不過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情緒。他不領情,她也不會低聲下氣哄他。

洛雪煙撤回手,收好本子,拿起繃帶和藥膏起身要離開。

“隨你吧。”江寒棲轉過臉,攪弄著缸裡的水,看錦鯉慌不擇路到處亂遊。

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如果那隻受傷的手沒有擋住去路的話。

洛雪煙無語地把東西放下,抽了個凳子,在江寒棲身旁坐下。

傷口看著太疼,她拿著裝藥粉的瓶子,遲遲下不去手。比劃來,比劃去,好容易邁出第一步,白色的藥粉消融在血肉裡時,她幻想出那瞬間的痛覺,下意識跟著咬緊下唇,屏住了呼吸,緩了會兒才接著撒藥。

斷斷續續熬到纏繃帶的最後一個環節,洛雪煙抓著繃帶的兩頭,飛快打了個蝴蝶結。幻痛終於消失,她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

江寒棲瞄了眼,評價道:“好醜。”

“......”看不上就自己打。

洛雪煙對他翻了個白眼,站起來,收拾好東西。

“給我擦乾頭發再走。”

洛雪煙沒理他。她又不是他的仆人,憑什麼要聽他的?

她走了兩步,感覺手腕被什麼東西拉住,低頭一看,腕上的縛魂索生出一條黑色的細線。那一頭在江寒棲手裡。她拽了拽,沒拽動。

洛雪煙看向江寒棲,用眼神詢問理由。

“手疼,抬不起來。”換藥過程中沒皺過眉的人麵不改色地跟她對視。

疼你個大頭鬼!分明就是想折騰人!

第二次沒走成,洛雪煙罵罵咧咧地折回去,取下搭在架子上的長帕子,幫他絞乾頭發。

江寒棲全程一聲不吭。他仿佛被錦鯉奪走了所有的注意力,手指追著搖擺的銀色魚尾,出神地盯著翕動的魚腮。

第三次,洛雪煙順利離開了江寒棲的房間。

她走後,入定一般少年動了動眼珠,看向手臂上大大的蝴蝶結。他用食指壓下蝴蝶的一隻翅膀,抬起來。蝴蝶像是被賦予了生命,翅膀彈起。

“好醜。”他喃喃道,扯了下那隻略小的翅膀。

夜色寒涼,弦月如鉤,萬籟俱寂。

江寒棲遙遙眺望王家的方向,手持千咒,半邊身子沐浴在月光下,半邊身子隱藏在陰影裡。

魚缸裡的水被血染紅,兩條一模一樣的錦鯉肚皮朝上。一隻眼睛沒了,魚尾殘破,脊背上少了一大塊肉;另一隻沒了一對魚翅,頭和身隻有一根魚刺連著。水濺得到處都是,木地板上一灘水漬。

千咒上的咒文全部亮起。

江寒棲翻出窗外,直奔王家而去。他迅速掐了個決,一條咒文化成黑線,貼著地麵不斷延伸,很快被夜色淹沒,不見蹤影。

王家朱紅大門緊閉,門口兩邊的石獅子在紅色燈籠的映照下沁了滿身紅,白日看還威風凜凜的鎮宅獸此時多了種莫名的詭異陰森。

江寒棲一躍而起,跳上圍牆,前往宅子的東南角。他的步子又輕又穩,點在聳起來的脊瓦上,像貓一樣靈活。

咒文規律地閃動著。

水缸被砸碎,十六條死狀各異的錦鯉躺在大大小小的碎片中,黃色符紙泡在水裡,下端有灼燒的痕跡。

江寒棲看了一圈,邁過屍體,朝府裡走去。千咒底端,黑線劇烈抖動。

尖叫聲突兀地刺穿了夜的寂靜。

江寒棲穿過回廊,看到一個跌坐在地的小廝,對麵,兩隻半人高的黑背狼犬麵對麵站著,喉嚨裡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每條狗的脖子上都套著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