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點蒼關(二)(1 / 2)

“?”

陳澍一愣,那老頭卻哈哈大笑起來,把手裡的小冊子複又打開,用手指壓住了一邊,衝著陳澍就是一舉。

天光越發亮了,甚而有些刺眼,老頭這麼一舉,嚇得陳澍想也不想地捂上了臉。四個指頭緊緊並著,一絲光也透不進來,自然一絲那冊子上的“少兒不宜”也瞧不見。

“你方才當真沒看?”那老頭問。

“真沒有!”陳澍大聲應道,“我不亂看旁人東西的!”

“那你現在可以睜眼看看,小丫頭。”

“我……我就不必睜眼了吧,老人家,”陳澍還是死死捂著眼睛,結結巴巴道,“我、我對這東西沒興趣的。”

這回插話的是雲慎:“你睜吧。”

“我、我不睜,老人家你收回去吧!”

“你再不睜眼瞧瞧,”雲慎道,話中有難以抑製的笑意,“這位老人家都舉累了。”

“我……”陳澍又想辯,想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撤手回頭,氣衝衝地同雲慎犟嘴,“你怎麼還拱火,你站哪邊的——誒?這冊子是空白的?”

隻見那本冊子被老頭子舉到她麵前,上麵果真是一個字、一筆畫也不曾寫過。

白得就好似自淯水船頭上能望見,兩岸連綿山脈之中的那一線天。

陳澍不過側了半邊臉,也就是剛睜開眼那刻突然看見陽光,眼前花白一片,故而沒察覺出來,這會說了半句話,眼前能看清了,自然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眼角餘光裡這一片素白。

“——哎呀,你捉弄我!”她氣呼呼地叫了一聲,有些惱羞成怒道,“你這老人家怎麼這樣!”

被她這麼一斥,那老頭子也不惱,笑著把冊子收起來,一指陳澍身後的破木桌,道:“我怎麼了?你這小丫頭擾我清夢,倒不許我捉弄你一下?還不快把我那寶貝桌子搬回來?”

他說著,陳澍還呆立在原地不知道生什麼氣呢,一旁的何譽已上前來了,拍拍陳澍的肩,先一步單手把那破木桌挪了回來,溫聲道:“實在不好意思,老人家,我們是來報名的。請問這裡是論劍大會的報名處麼?”

“這還不錯嘛。”那老人咂咂嘴,這才撩袍坐下了,複抬頭,瞅了眼三人中最末的雲慎,又打量了眼其他幾人,道,“是不是報名處,你自己不會看麼?那牌子上寫得清清楚楚,喏, ‘論、劍、大、會’,小兄弟,不會不識字吧?”

“你這老頭好生乖僻,”不等何譽答話,陳澍便搶話道,“我何大哥是禮數周全,問你一句罷了,若看不懂那字,我們找你做甚呢?”

那老頭也不抬眼,手裡不停地把舊木桌上的幾個冊子收攏起來,哼哼道:“小丫頭氣性還挺大。你也報名?”

“報!”

“你是哪個門派的弟子?自己找,”老頭回身朝著紅牆一指,“那榜上若有了就來右手邊登記,若沒有,那就來左手邊登記,然後交五兩銀子。”

三人這才循著那手看向立在大道正中的這堵紅牆,不看不知道,那遠處看起來似丹楹刻桷一般的起伏,竟是細細地寫著足有上百個門派的名字,從頭頂一直密密麻麻地排到腳邊。

最頂上的十五個門派,自然是那傳承數百年的六大九小,一眼望去很是明顯。再往下,墨跡雖然還濃,不似這最初十五個門派那樣已然掉色掉得有些分辨不清,但這些個門派卻不像留在紅牆上的名字一樣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十個裡有九個都消亡在了史書的邊角裡,甚至有的,若不是有這堵牆,早已散佚得名字也無人知曉了。

就算剩下了那一個半個,留存到今日的,也不一定有這空閒與金錢派人不遠萬裡地來參與這論劍大比,認真說來,或許還不如那些靠手上功夫吃飯的江湖散人,他們本就四海為家,來這一趟倒還容易些。

出身寒鬆塢,何譽自然不必再找,不消片刻便和那老頭好聲好氣地登記上了,拿了個不知作甚用的小牌子,站在紅牆邊默默等著陳澍。

卻眼見陳澍從踮著腳到辛苦地蹲著仔細翻看,接著又這麼來回了三次,苦苦找了好一陣,也沒瞧見天虞山這三個字。

“你們宗門是不是有彆的名稱?”何譽好心提醒,“就叫天虞山麼,或是建在天虞山而已,還有旁的門派名?”

“天虞山……天虞山劍宗吧。”陳澍道,連著看了這麼多字,就算是她,也有些頭暈眼花了,隻是還不死心,吱唔著又道,“誰知道我門派正經叫什麼名字啊!難不成就叫劍宗,或者什麼陳家門……也沒有陳家門啊!”

“指不定這上麵就沒有呢。”雲慎道,隻有他並不著急,等在遠處,隻望人群裡時不時張望一下,倒好似無所事事。

陳澍回頭一看他這樣,一下泄了氣,坐在地上,抱著腳抱怨:“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沒有呢!我師門可有名了,我師父可是大名鼎鼎的乾鈞劍!”

“姑娘不如仔細再理理。”雲慎見她這無賴樣,勾了勾嘴角,壓下笑意,又走上前來,半蹲著同陳澍說,“你那宗門,不是從來不許你下山麼?敢問你可還記得你們宗門建立了多少年?”

陳澍怔怔地看著他。

“千餘年吧……哎呀!也是哦,這論劍大比都還沒有我宗門在的時間長呢,這千年來又無人下山,當然是沒有的!還是我師門要曆史悠久些!”

說著說著,她的神色又肉眼可見地不再沮喪了,眼睛裡流轉著霞光一般的流彩,好一個生機勃勃,仿佛瓢潑大雨過後擠出泥地的小苗,直看得雲慎也頓了頓,側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