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點蒼關(四)(1 / 2)

“誰在找本監?”

一聲利落的女音緊接著傳來,像是來自書房裡的陰影,又像是來自這隻叫人膽寒的巨虎。

何譽又退了一步,那被押著的馬匪更是被嚇得捂臉要躲,廊下幾人,唯有雲慎仍是麵不改色,端端地看著陳澍反而上前一步,意興盎然地同那花臉老虎對視。

而那老虎,竟也不曾發作,靜靜地維持著這隻邁一腳的樣子,同陳澍對視半晌,居然一聲不吭地低下頭來,而陳澍也適時伸出手來,任由那老虎細細地嗅了一回。

“你倒是討她喜歡!”

那女聲又響起,這回卻是分明在了近前,話音未落,一個高挑身影果真從書房中走出,端的是一身玄色,不著佩飾,隻簡單以素布束發,單這麼一瞧,隻覺得比她那嗓音甚至還要爽利三分。

巨虎應聲回頭,喉間呼嚕聲更響,透著些許歡快。它湊到那女子身前,卻又故意一樣地貼著女子繞了過去,隻用尾巴輕輕一撩那女子衣擺。毛茸茸的大尾巴甩起來靈巧輕柔,似是無意,又貌似有意,正是眾人大氣也不敢喘之際,那女子又輕斥一聲。

“好了,大蟲*,有外人在。”

巨虎隱入陰影之中,門外幾人仿佛這才回了魂,何譽快走幾步,上前行禮,道:“不知閣下是否就是……”

“我就是沈詰。”她打斷何譽,目光卻不是對著何譽,而是在眾人之中精準地看向了被押送來衙的馬匪,上下審視一番,道,“怎麼,你們是抓了什麼要犯,還是有什麼冤要申?”

“是逃犯,卻不是要犯。”雲慎推著那馬匪上前來,道,“此人在丈林一帶搶劫,被我們撞破過,今日又正好在關內遇見,草民鬥膽抓了,送來衙門。”

“哦?他在丈林搶劫,你們可是親眼所見?”沈詰揚起眉來,麵上不見笑意,反而打量了其他幾人一番,目光最後落在那童子身上,道,“若果真是抓了劫匪,做了義舉,官府自當有所獎賞。隻是本監看你幾人行事作風,瞧著像是江湖中人,需知若是因江湖恩怨生了矛盾,這些事,朝廷是管不著,也不想管的。”

雲慎聞言,臉色漸冷,那何譽與旁邊一童子倒是司空見慣了一般,麵色如常。何譽還又恭恭敬敬地又拱了一回手,道:“右監大人明鑒,此人不過是個望風的小賊,我們雖不曾親眼見他作案,但他的共犯已被當場抓獲,正關押於丈林村衙中,如今大概也已通通招了,大人隻消著一衙役去丈林一對,便知真假。”

沈詰笑了,點點頭,一撩衣袍,長腿一跨,果真走出房門來,伸手去喚衙役,一陣吩咐下來,那馬匪被押走。

她腳步不停,又繞著這三人一轉,道:“你說得確實有理!我已經著人快馬去問了。不過有一點,望你替我解惑——你既不曾親眼見他作案,到了點蒼關,又為何能在人群中抓出此人?”

何譽回頭與雲慎對視,雲慎挪開視線,淡然開口道:“但此人自從我們三人入關便鬼鬼祟祟,一直尾隨至論劍大比報名處,然而他顯然又無甚功夫,行事粗糙,跟隨我三人時有一次還不小心與我們撞上了,更不可能是去報名論劍大比的,此是其一。而其兄弟被抓時,我們曾與何兄商議一同前往論劍大比,當時是在野外,山野空曠,又是夜裡,這便可印證他為何不會武、不識路,卻仍尋來了這點蒼關。”

“我與雲老弟起了疑心之後,先是繞了點遠路,確定此人是在跟著我們無疑。此後,又使了一個小計。”何譽接話道,“我在一家店鋪假意留下,他帶著小澍姑娘往前行。此人果真猶豫了一下,證實他所跟之人不止是我,此是其二——也就是說,我與雲老弟、小澍姑娘相識不過幾日,既與我有恩怨、又與他們有恩怨之人,隻有那群馬匪。”

“哦?那匪徒最終跟著誰去了,”沈詰饒有興致地扭頭朝雲慎看去,“難不成是跟著你?”

“在下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捉拿劫匪的時候也不曾出力,那人更不可能是跟著我了。”雲慎慢吞吞道。

沈詰的視線又緩緩左移,掠過廊下衙役,木柱,又回到書房門口。

書房門口的陳澍也仿佛有所察覺,抬起頭來,呆了片刻,回過神來,悻悻地鬆開正把玩著那老虎尾巴的手。

屋內老虎不滿意地咕嚕了一聲。

“她說謊,不是我硬要摸,是她勾引我——”陳澍急忙道。

“這匪徒一直尾隨的人是你?”沈詰打斷她,問。

“啊?”陳澍又呆住了,不由自主地去瞧雲慎,“誰?哦!那馬匪……好、好像是吧。”

“好像是?”沈詰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遍。

雲慎麵無表情,一點提示也不給,陳澍隻好又去瞧何譽,何譽卻是不曾注意,隻緊張盯著巨虎又探出陰影裡掃來掃去的尾巴,腳上悄悄地又退了半步,額頭也冒出些許細汗來。她頓時沒了辦法,硬著頭皮道:

“大抵是跟著我的吧——反正他見我就跑,被抓到時嚇得腿都軟了,不是心虛又是什麼?管他什麼馬匪鳥匪,抓了審上一審,他自己招了,不就知道了?”

這話卻是反令沈詰一怔,繼而大笑兩聲,道:“這氣話說起來爽快,小姑娘,但坐堂斷案可不能這麼斷。此人若是見你膽寒,為何又追你至點蒼關,一路尾隨,其中蹊蹺,你可曾想過?”

“這便是要請右監大人查清的了。”雲慎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