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筆風月債 “他身側這人正是他的舊相……(1 / 2)

沉允聰果真提著兩盒滋補的藥膏前來探望,見到柳柒頓時變得手足無措:“司老板,我……我……我今日……”

柳柒還記著他強迫自己一事,態度稍顯淡漠:“今日是在下失禮,拂了公子的一番好意。”

沉允聰連連搖頭:“不不不,是我的錯!”微頓一瞬,又小心翼翼問道,“你身體是否好轉?”

柳柒恭恭敬敬地回答,語調不複此前的溫柔,儘顯疏離:“已無礙,有勞沉公子記掛。”

正這時,雲時卿悠悠然然進了會客廳,沉允聰一怔:“秦老板?你怎麼在這兒?”

雲時卿笑盈盈地說道:“阿珩身體不適,我特來瞧瞧。”

沉允聰說道:“可是,你們不是……”

“公子想說我們兄弟不睦?”雲時卿看向柳柒,頗有幾分兄友弟恭的情意,“我與阿珩雖然不和,但阿珩身體不舒服時,最離不開的卻是我這位兄長。”

柳柒麵無表情地飲下半杯熱茶。

沉允聰沒有細究這句話的深意,隻一心撲在柳柒身上,甚至甘願放下轉運使公子的身份向這位商人揖禮賠罪:“在下對司老板屢有冒犯,今特來請罪,還望司老板原諒在下。”

不待柳柒開口,雲時卿便笑道:“沉公子臉上這是怎麼了,瞧著好不精彩,也不知是招了哪朵花惹了哪棵草,亦或是唐突了誰家的小娘子,被人撓了一記香?”

沉允聰左頰仍掛著一個淺紅的掌印,聞言,那掌印似乎更紅了:“是……是我吃醉了酒犯糊塗,招致司老板不快。”

雲時卿的目光落在柳柒身上,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沉允聰病急亂投醫,對雲時卿說道:“秦老板,可否央你向司老板求個情,讓他不再怪罪於我。”

雲時卿忍不住戲謔:“我與阿珩曆來不睦,公子讓我去求情,就不怕境況更糟?”

柳柒剛解了蠱毒,身心俱乏,原本幾句話就可以把沉允聰打發走,誰料雲時卿竟會跟過來看熱鬨,甚至在一旁起哄拱火。

此刻他被兩人吵得心煩氣躁,遂吩咐柳逢送客,旋即起身回到後院的客房。

沉允聰知他還未解氣,於是匆忙解釋,情急之下連稱呼也變了:“阿珩,今日之事確實是我不對,我不該借酒對你無禮,若你還不解氣,再打我一巴掌便是!”

“司老板……”

“我最近要離開成都幾日,你就在此處等我回來好不好?”

“阿珩!”

可無論他如何呼喚,柳柒始終沒有回頭,雲時卿隨口一問:“公子要去哪裡,怎麼不帶舍弟一起走?”

沉允聰沒有回答,神色極為落寞。

雲時卿憐惜似的搖搖頭:“勸公子還是彆費唇舌了,你就算喊破喉嚨他也不會應你。”

沉允聰不解:“為何?”

雲時卿諱莫如深地笑了一聲:“舍弟薄情,公子不該對他動心思。”

*

成都府路的歲貢雖不歸知府管,但各地稅收均是經他之手征收的,就連每歲需要送往京城的歲貢也是由知府繳納所得,是故每一筆賬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冉年以稅冊、歲貢賬目做籌碼,央求雲時卿替他從沉捷手裡救出妻兒。雲時卿自是不會答應,他此番私自離京,本就戴罪,若是答應了冉知府,恐會給自己招惹不痛快,更何況他身邊隻有一個夕妃慈可用,若真與沉捷正麵交鋒,無異於螳臂當車。

此事最後由柳柒應承下來,他答應替冉年救出妻兒,而冉年隻需將所有賬目交給他、並繪製出如今這位轉運使的模樣即可。

冉年每個月幸能與妻兒團聚幾日,對沉允聰那所宅院也頗為熟悉,他將繪製好的宅院輿圖和沉捷的畫像交給柳柒,並鄭而重之地躬身揖禮,麵上涕泗橫流:“下官拜謝柳相搭救妻兒,柳相之恩如同再造,下官必當銘記於懷!”

“救你妻兒隻是出於人道以及同僚之情,眼下人還未救出,先彆急著謝。”柳柒仔細辨認畫像上的陌生男子,淡聲說道,“冉知府上任已有兩載,卻一直受賊人脅迫,上瞞天聽下欺百姓,實在有愧這身官服。待事情儘了,冉知府應隨本官回京請罰。”

本朝不興跪拜之禮,冉年卻在此刻撲通伏地,連叩了三個響頭:“下官有罪!下官愧對陛下、愧對萬民,甘願領受極刑!”

須臾,冉年似想起了什麼,又道,“柳相,下官有一事相稟,聽說轉運司每隔倆月便會派人運一批重要的東西前往雅州,或許與柳相要查的事有關。”

柳柒問道:“所運何物?”

冉年戰戰兢兢地回答:“下官、下官不知!不過他們運送的日子都頗為準時,最近一趟應該就是在明天。”

入夜後,柳柒將私宅的輿圖交給柳逢,柳逢與夕妃慈潛進私宅仔細查探了一番,宅內布局與圖上所繪毫無出入,他們也成功尋到了囚禁冉知府妻兒的那處小院。

至於畫中之人,柳柒則全然不識,寬臉粗鼻、眉濃眼細,與沉捷的樣貌相差甚遠。

雲時卿盯著畫像沉吟了半晌,忽而提議道:“既然他們明日要運送物資去雅州,我們不妨跟過去查個明白,看看假扮沉捷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柳柒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猶豫。

雲時卿目光掠來,語氣不善:“大人平素不是挺積極的麼,怎麼眼下卻退縮了,莫非擔心此行有危險,不敢去?”

柳柒瞥了他一眼,提醒道:“明日便是二月初九,離月中隻有六天的時間了。”

屋內落針可聞,隻偶爾響起幾聲燭芯濺炸的動靜,異常刺耳。

寂然間,夕妃慈噗嗤一笑:“柳相不必擔心,您的解藥就在這裡,倘若蠱毒發作,您隻管享用便是。”

柳柒和雲時卿同時看向她,眼神隱若有寒霜。

夕妃慈輕掩著唇,又道,“奴家隨口說說,兩位相爺莫惱,你們隻管去雅州,奴家定會在月圓之前給二位一個交代。”

翌日破曉,一群家仆裝扮的人押送兩口木箱出城後往西行去,柳柒和雲時卿載著一車蜀錦也跟著出了城,然而那群人的馬匹是官馬,其速度之快,遠非普通馬種所能企及,不多時便脫離了他們的視線。

柳逢回頭,向馬車裡的人請示道:“公子,咱們的車馬趕不上他們,不如讓屬下先行跟過去吧。”

馬車內有聲音傳出:“也罷,你帶幾名禁衛同往,在沿途留下記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