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假傳書(大改) “雲時卿,你玩夠……(1 / 2)

燈影闌珊,春寒料峭,老舊木窗被夜風吹得咯吱作響。

這間土屋的陳設極簡,牆皮脫落,窗眼如篩,刺骨的寒意一陣陣灌入屋內,將燈焰吹得左搖右顫。

雲時卿手握大鄴半數兵權,一旦讓他逃脫,後果不堪設想。穆歧不敢懈怠,親自率部下前去追殺,烏魯森圖整顆心都撲在柳柒的傷口上,自是沒有跟過去,遂命人備好炭火、黃酒、小刀及乾淨的紗布,繼而替柳柒處理傷口。

那箭羽雖沒有倒刺,可若強行拔出無疑會加重傷勢。烏魯森圖打算用黃酒替柳柒仔細清理傷口四周的血跡,卻被柳柒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不解地抬頭,柳柒說道:“彆用酒,去化些鹽水吧。”

烏魯森圖瞪大了雙目:“為什麼?鹽水會很疼的!”

柳柒麵色發白,笑意也不足平日那般有生氣:“就用鹽水,我撐得住。”

烏魯森圖雖不解其意,但也隻得將黃酒換成鹽水,清冽冰涼的鹽水甫一澆上傷口,柳柒止不住渾身一顫,頸側與額角的青筋驟然凸起。

烏魯森圖擔心他挨不住疼咬破舌頭,立刻往他嘴裡塞進一塊竹片,旋即用燒熱的小刀割開一絲皮肉,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箭矢。

柳柒冷汗如瀑傾瀉,身體因疼痛而本能地發顫,就連束住四肢的鐵鏈也在輕輕顫抖,發出一聲聲脆響。

烏魯森圖並不比他輕鬆多少,額間和鼻翼上均有薄汗滲出,敷灑藥粉時五指也因害怕而細密地抖動。

“這藥粉是工布的一位名醫研製,生肌止血頗有奇效。”烏魯森圖剪開一塊紗布,一邊包紮傷口一邊說道,“萬幸箭上無毒,也未傷及筋骨,多調養幾日就能恢複。”

也不知是那藥粉起了效,亦或是痛感麻痹了下肢,柳柒漸覺疼意消失,呼吸也慢慢平緩下來。

他微微低頭,對上一雙擔憂的眸子,遂虛弱地笑了笑:“有勞少主。”

烏魯森圖起身收拾殘局,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柳柒輕抬左腿,痛感再次來襲,他艱難地把自己挪到床上,正欲躺下時,卻見烏魯森圖去而複返,懷裡抱著兩床半新不舊的被褥,乾淨利落地在鋪在地上。

柳柒蹙了蹙眉,問道:“你今晚要歇在這裡?”

烏魯森圖唯恐被趕出去,迅速掀開被褥躺了進去:“你有傷在身,又戴著鎖鏈,諸多不便,若是夜裡起來如廁,我還能照顧照顧你。”

柳柒不禁失笑:“你是擔心穆歧派人半夜潛進屋來殺我吧?”

烏魯森圖沉默不語。

柳柒緩緩躺下,半晌後又道,“令尊五年前利用山匪流寇作亂掩人耳目,將親信兵馬儘數調入雅州,並且憑借轉運使的身份在蜀中斂財,暗中招兵買馬,擴充實力,甚至將蜀地各州的大鄴兵儘數策反,悉歸他所用,是也不是?”

烏魯森圖詫異地看向他,仍舊沉默著。

柳柒繼續說道:“令尊如今手握二十萬大鄴兵馬,無非是想蓄勢,待時機成熟時一舉攻入宗哥城,殺掉穆聶讚普取而代之。”

烏魯森圖的緘默讓柳柒更加大膽地猜測起來:“十年前沉捷前往蜀中赴任,不料竟在途中遭遇伏擊,一家老小均被殺害,自那之後,他的身份便由令尊接替,他的權利也儘歸令尊執掌,柳某所言是否屬實?”

烏魯森圖猛地扯起被褥蓋在頭頂:“你彆問我了!”

柳柒頓了頓,又問:“你多大了?”

烏魯森圖的聲音透過被褥傳出:“十九。”

如此年歲,心境純真,與其父穆歧的陰戾狠毒截然相反。

柳柒難得生出一絲愧疚,說道:“你阿爹說得沒錯,此前我接近你隻是為了調查歲貢之事,後來發現你身份有異,適才曲意逢迎。”

烏魯森圖掀開被褥看了看他:“我不傻,都知道。”

柳柒略有些詫異:“你知道我在騙你,為何還要給我畫納藏的輿圖?”

烏魯森圖再次沉默下來。

柳柒溫聲說道:“你本性純良,不該卷入這樣的洪流。令尊的所作所為天理不容、國法不容,一旦事敗,納藏和大鄴都不會輕易饒恕他。你若肯助我離開此地,我必保你一命,讓你免受牽連。”

烏魯森圖似變得齒落舌鈍,良久才出聲:“父子君臣,仁孝禮義,他是我的阿爹,我定不會背叛他。更何況你是大鄴的丞相,善權謀智術,也懂如何拿捏人心,我玩不過你,你也彆再騙我了。”

柳柒無奈一笑:“我既對你坦白,自是不會再行欺瞞之舉。汝尚年少,當有青春年華。”

烏魯森圖定睛凝視著他,那雙鳳目溫柔多情,令少年心猿意馬。

良久,烏魯森圖轉過臉,淡淡地說道:“你有傷在身,早些入睡吧。夜裡風大,蓋嚴實點。”說罷再次拉上被褥,鐵了心不去理他。

村子坐落在邛崍山山麓,夜裡寒風呼嘯,異常凜冽,縱使屋內有炭火供暖,可刺骨的寒意依然可以穿透皸裂的牆縫,從四麵八方滲入屋內。

柳柒雙手雙腳均被鐐銬束縛著,隨意挪一下就能發出不小的動靜。傷口敷灑藥粉後雖然止了疼,但是卻無半點睡意,他盯著稻草編織的屋頂看了半宿,直至破曉時方才合眼小睡片刻。

辰時左右,一名侍衛端著盛有熱水的銅盆入內,恭聲說道:“少主吩咐屬下前來伺候柳相晨起洗漱。”

柳柒看向地麵,原本鋪有被褥的地方早被收拾妥善,少年也已離去。

他起身挪動傷腳,一股劇痛驟然襲來,令他倒吸一口涼氣。

那侍衛正在擰巾子,聞聲回頭,立刻說道:“柳相莫要動,少主離開時吩咐過,讓您臥床靜養,萬不可下地走動!”

柳柒又坐回床上,問道:“你們少主呢?”

侍衛回答道:“少主一早就出門了。”

柳柒沒再詢問,擦洗完畢便將巾子遞了回去,似是無意提了一嘴:“聽口音,你應是蜀中人士。”

那侍衛說道:“屬下祖籍梓州,六年前應征入伍,而後一直駐守在雅州。”

柳柒笑道:“你是大鄴的兵,卻能成為工布王的親信,定是有過人之處。”

侍衛一頓,麵色微僵。

柳柒仿若未覺,繼而又問,“你去過納藏嗎?”

侍衛木訥地點頭:“曾隨少主去過幾次。”

“從雅州進入納藏國境,除了翻越邛崍山之外可還有其他捷徑?”

“有一條……”

“孫明武!”烏魯森圖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他左手提著一隻被射殺的野兔,右肩掛有一把弓弩,語氣甚是不快,“出去!”

這位叫孫明武的侍衛端著銅盆迅速離去,烏魯森圖將弓箭和野兔丟在門口,沉著臉來到柳柒身旁:“你打聽去納藏的捷徑做甚?”

柳柒溫溫和和地說道:“閒來無事,找人聊聊天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