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去小牢吧。”沈清仙說道。

王親貴族都有自己的私牢，平時管教下人，抓捕刺客這種的私事都自己私下解決。王府也有自己的私牢，名叫罪罰司，通常用來處置王府大大小小的各項罪罰過失。但沈清仙另設了自己的小牢，專門處理見不得人的醃臢事宜，小牢刑罰酷吏樣樣不輸於慎刑司的刑部大牢，人關進去了就很難全須全尾的出來。

沈淮押著人去了小牢裡，憐香惜玉的帶進了一個還算乾淨的牢房裡，將人解了綁又毫不客氣的往裡一推，哐啷一聲關上了牢門。

女孩，不，姚司目送沈淮離開，從稻草地上爬起來，抬手摸了一把剛剛本來不再流血卻被粗魯的動作又錚開的喉嚨，撕下一節乾淨布料纏在脖頸上。

姚司坐在隻有一層薄薄稻草的木板床上，倚著冰涼的牆壁，垂眼看著地麵，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手裡拿著一塊牢房地上撿的小石頭一下一下的盤轉著。

這邊沈清仙已經回到了青竹園，在侍婢的服侍下退去衣物疲憊的躺倒在床鋪上。醜時回府，睡了幾個時辰就已經到了卯時，沈清仙感覺自己才剛睡著，迷了一會兒，就被門外等著伺候的侍女仆從的敲門聲驚醒。

“世子爺，該到上朝的時辰了。您起了嗎？奴才們伺候您洗漱穿衣。”

“進來吧。”

沈清仙出聲讓他們進來，剛醒的聲音像吃了一噸沙子一樣沙啞又像含了一口水一樣模糊不清，他邊被奴仆伺候著，一邊想：幸好王府離著皇宮近，不然他寅時就要起床上早朝了。

“咳咳！”沈清仙清了清嗓子，整理了衣袍才直接出門，身旁一直伺候的小廝小福祿連忙跟上，沈淮帶著一個跟他穿著相似衣服的男人走了過來。

“主子，我已經安排好了，沈約會跟著主子外出，福祿就負責日常。暗衛沈壹到沈陸也會在暗地裡寸步不離的保護您。”

沈清仙偏了偏頭看向沈淮身後的沈約：“自你進了練營倒是個護衛的樣子了。”

沈約是三年前沈清仙在郊外撿到的乞丐，當時一身傷的倒在水溝裡，傷口都被泡的發白，手裡還緊緊攥著半塊窩窩頭，明明爬都爬不起來，還一臉凶狠的看著路過的王府眾人。

當時沈清仙看他有點意思，便問他願不願意跟他走？

“走去哪？”

“詠秦王府，當我的護衛。”

“好。”

沈清仙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我叫狗剩。”

“什麼？”沈清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狗剩？沈清仙皺著眉頭：“難聽，換了。”

“難聽嗎？”狗剩問，“乞丐不都叫這種名字？”

“現在你是王府的人了，得換個耐聽的名。”沈清仙看著他泡在水溝裡，又是在天剛泛起魚肚白，草葉子都掛著水霧的時候撿到的他，便說道：“海潮夜約約，川霧晨溶溶，願你水溝化作江潮闊海，無限未來，你今後便叫做沈約吧。”

就這樣沈約就被帶進了王府，沈清仙看他瘦瘦巴巴風吹就倒的樣子，嫌棄的將人丟進了練營，讓人教他武功和知識，直到三年後沈約學成才在王府有了護衛的身份名頭。

“主子抬愛。”沈約一本正經的答道。

沈清仙點點頭，帶著他們出了府門。他上了馬車，王府馬車寬敞，他躺在鋪了皮毛的榻上，熏香絲絲縷縷的燃起，沈清仙抓緊時間在路上補覺，春衫朝服單薄，他扯了一襲小毯蓋在身上，溫溫暖暖的很快就沉入了夢鄉。

卯時三刻，馬車就停在了午門外，沈清仙神清氣爽的下了馬車，跟同僚們等在外麵，到了卯正，由西角門進入殿前廣場，站在文樓和武樓側麵分彆候朝。

很快傳唱大監尖聲高喊：“皇上駕到！”

沈清仙跟著百官一齊行禮叩拜，六品以上的官員跟隨皇帝進入朝殿，七品及以下的官員等候在丹陛左右。

賢陽帝剛一在龍椅上做好，底下就有人出列進諫：“陛下，西域北部防線被蒙奴人近日數次騷擾，蒙西部落的瓦刺汗兩天前夜裡率兵突襲我北漠營地，守將武節將軍被殺，頭顱掛在蒙人旗杆上曝曬，幸得昭勇將軍帶領兵將殺進敵營，火燒敵軍糧草，奪回了武節將軍首級，將夷狄覆滅守住了營地，阻止了一場浩劫。此番險些失守邊防營地，武節將軍雖死不惜，北漠營乃是我朝重要防線，一旦破圍，後果將不堪設想啊！臣以為，武節將軍乃周氏子弟，其及副將周氏一人等人應受罰領責。”

諫言的乃是文臣隊列裡的兵部右侍郎章程，他言辭犀利，惡言怒斥，絲毫不給同為同僚的周家人麵子。

“陛下！臣等冤枉！臣等周氏族人世代為將，老臣兒子輩一半戰死沙場，一半苟延殘喘退居幕後，更是將孫輩唯一的嫡孫和長孫都送上了西域！蠻夷艱險狡詐，能夠悄無聲息的混入營地，必是早有接應的奸細！周超元乃我周氏嫡孫，與我大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斷斷不會做出此等送敵醜事！”周家家主從一品建威將軍站出來反駁。

“嗬。”李驍冷嗬一聲，上前一步對賢陽帝躬身鞠手，才看著周彪林輕飄飄的嘲諷：“周將軍這話可真是避重就輕，還沒有證據就敢張口就伸冤。”李驍看向高台龍椅上的帝王，說：“陛下，先不說是否有奸細，此次險些失防奪營，周氏子都脫不了乾係，一個偌大的兵營，主將倒了還有副將，副將倒了還有底下人頂著，如此疏忽，可見周氏子是如何懈怠邊防訓練！”

沈清仙聽著他們唇槍舌戰，在心裡慢慢梳理關係。北漠營地大半都是周氏的人，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兵部尚書李驍的人，雙方勢力互相拉扯了大半年，對彼此的人都比對方的娘還要了解對方，兵部想要奪軍營的權，西域軍營是一向獨立於六部的五軍府之一，五軍府掌控了全國大部分的兵力，兵部權力分散，不得已將目光轉向戰亂頻發的西域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