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業遊民，小混混，迫於生計的窮人就是生活在那裡麵的絕大多數人。他們被城市的鋼鐵森林層層包圍，一抬頭就是整個都市裡最繁華的霓虹燈景，一低頭卻是整個都市裡最肮臟的水泥地麵。

看似幾條馬路寬的距離，卻是他們用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坎。

可憐，但也可恨。

貧窮，還蘊育罪惡。

宋清禾並不想在這種時候去探討這些貧窮之中誕生的罪惡背後的原因，這些都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她隻是本能地趨利避害，不願意讓自己和程榆桉進入到那些具有潛在危險的地方，尤其是在感受到先前那股帶有敵意的氣息之後。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需要可憐的人太多了，而同情心泛濫往往沒有什麼好下場。她不需要彆人的同情，同樣也不會去同情任何人。

“指路……我可不信這個。上一個也說給我指路，哪曉得那個缺德的給我指了個反方向，我走了足足有兩個鐘頭，半個平房的影子都沒見著，後來抓個人一問才曉得，根本就是被騙啦。”

“我看你們是學生，看著年紀不大，心思也單純才來問的。哪個曉得你也要指路，怎麼？你們也想來騙我老婆子嗎？”

那個老婆婆說著說著便激動了起來，有些踹不上氣來，不停地咳嗽著，像是要把身體裡的肺咳出來一樣。程榆桉站在一旁都快要嚇死了，她趕緊跑到老婆婆身邊，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還不忘偷偷蹬一眼宋清禾。

“帶路，我們帶路的。婆婆，你彆聽她瞎說話，她這個人腦子和嘴就不是一個頻道。她不想給你帶，我給你帶路。”

宋清禾的眼瞳裡倒映出程榆桉生氣的臉，她就這樣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地聽完了程榆桉講的所有話，把她眼神裡的批評全都不加反駁地照單全收。

冷漠，無情，自私，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程榆桉挽住那個老婆婆的半邊胳膊帶著她就往城中村走了，還以為宋清禾不會再過來，一回頭卻發現她正在自己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跟著。

好你個宋清禾，那麼傲嬌是吧。

“誒，婆婆你怎麼會突然想到來找你兒子啊。”程榆桉心裡其實也覺得很奇怪，按照這個老婆婆說過的話，她的兒子應該是屬於進城務工的那一類。這類人一般都是背井離鄉，在外麵省吃儉用，然後把大部分錢寄給家裡麵。

家呢就留著老人和小孩守著，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們是很少從自己家裡挪步的，更不要說是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找兒子了。

所以即使程榆桉並不想去懷疑任何人，但是這件事裡麵確實存在了很大邏輯漏洞，讓她不得不冒出一點警惕心，問了這麼一嘴。

“哎，要是沒事的話，我也不想來這一趟。他前年撞上大運，政府給這片區分了指標。他想著娃天天坐在山窪窪裡麵也讀不出個什麼名堂出來，還是大城市的資源好啊。所以求爺爺告奶奶地，拚死拚活也想搞到個入學的名額。

“好在最後啊，這事情成了，家裡娃也多了個在城裡讀書的機會，要不怎麼說是撞大運呢。”說到這，老婆婆狡黠一笑，那笑容有點像隻在山上深居多年的老狐狸。

程榆桉還是沒搞懂，她兒子撞大運和這個婆婆過來有什麼關係。上學的又不是她，她孫子一個人過來不就好了，人都過來了家不就空了。再說這不都是前年的事情了嗎，她今年過來算什麼事。

老婆婆看著程榆桉臉上絲毫沒有掩飾住的困惑，笑了笑，繼續說到：“彆心急啊，小同學，我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你反正要帶我走一程，不如聽我一路上慢慢地跟你講，怎麼樣？”

程榆桉心不在焉地應下來，總覺得這個婆婆的笑容有點怪，但是她還是強迫自己不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去隨意揣測彆人。

或許，宋清禾是對的。

程榆桉又回頭看了身後

——宋清禾還在，幸好。

注意到程榆桉的目光後，宋清禾冷冷地對上了她的視線，隔了那麼段距離，那可怕的低氣壓卻還是讓程榆桉不禁渾身都打了顫。

程榆桉：“……”

我沒事非招惹她乾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