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觸角的速度很快，由各種廢棄零件組成的機械巨獸速度也同樣不慢，這家夥沒有固定的形狀，時而拉長變成一線遊蛇，時而聚在一起變成一塊整體，隻會橫衝直撞的智商和身體的靈活性不太匹配。

但唐修齊也不需要弄懂這玩意在想什麼，他隻需要把它引到安全距離外解決掉就好。

精神觸手將綠光礦石塞進“極簡版湮滅槍”裡，對著那隻怪物狠狠甩出一炮，高亮光束直接在那龐大身軀上擊穿出一個大洞，強大的後座力差點讓槍身崩潰散架。

機械巨獸凝滯一瞬，但那個被貫穿出的大洞瞬間就被更多零件補上，它越發狂躁地撲襲過來！

唐修齊沒什麼慌亂的感覺，精神觸手拎著湮滅槍高高飛起，浮光掠影般引著巨獸繞了個圓圈衝向它自己的身體，在相撞的那一刻又立即回身打出兩計煙塵四起的炮擊！強勁氣流裹著高溫熱浪直接將無數廢棄物燒成灰燼，但這裡是垃圾場，那隻巨獸可以隨時補充自己的血肉，除非唐修齊能把整個垃圾場給掀了。

幾番試探之後，唐修齊已經摸清楚這玩意的特性——沒有固定形態，沒有致命弱點，每一處身體都可以隨時拋棄重組，而且不管什麼物質都能被吸納成為自身的外骨骼。

簡直無敵。

紅色鮮血緩緩從耳朵裡溢出，唐修齊隨手擦了擦，索性放棄渾身所有感官，把所有感知全部凝在對精神力的操控。

這世上真有無敵的存在嗎？

當然沒有，十萬年前的那個“蘭德大帝”都不敢稱自己是“無敵的”，怎麼會在十萬年後的一顆偏遠垃圾星讓他撞上“無敵的存在”。

這個時候，就要拿出那個適用於一切領域，無限接近於“無敵”的製勝武器——

能量守恒定律！

首先，能量既不會憑空產生，也不會憑空消失。

這玩意那麼大，行動的能量從哪裡來？

精神觸手握著槍，逆著方向朝巨獸狠狠撞去，任憑腥鏽的鋼鐵洪流將自己吞沒，在徹底被巨獸吞進身體內部的那一刻，粗壯觸手丟開一直牢牢守護的綠光礦石讓自己變成另一股巨大洪流滲入這隻怪物身體的每一個縫隙！

螺絲、鐵皮、銅芯光纜、橡膠、纖維、磁石、氧化物質……數以億計的材料信息瞬間湧進精神海，在唐修齊的腦子裡發生了一場堪比超新星爆炸的衝擊！

打個比方，他的腦子現在就相當於一台超級計算機，平均每秒要進行1000萬次以上的計算，並以自殺式的速度朝億級速度逼近。

鮮血從眼角嘴角不斷溢出，但現在他連挪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完全就是一張皮包著一袋血在瘋狂晃蕩，一點點外力就能把這個脆弱的係統戳破毀滅。

可與脆弱的肉//體相反，他的精神力正在急劇膨脹擴張，和那同樣在吞噬鋼鐵血肉的怪物進行著一場關於速度與信息處理的比拚。

唐修齊不認為自己會輸，即便是十萬年前他開著星艦的那場自我毀滅，他也不覺得那叫認輸。

不過是，舍身弑神。

轟——

一陣無聲的哀鳴震蕩在夜色。

那隻龐大怪物突然靜止了，鋪天蓋地的身軀被封印在空中，所有零件的活性被再次剝奪，變回無用的廢棄物。

砰！！！！

一塊巨大的綠光礦石被無形觸手從它的體內生生撕出，拉出一道鏽色殘影，下一瞬，那扭曲怪異的獸徹底散開，散回它最原本的樣子。

一堆垃圾。

……

……其次，能量隻會從一種形式轉化為另一種形式，或者，從一個物體轉移到其它物體。

歐耶，物理萬歲。

……

整個垃圾場在漫長的煙灰起伏後再度恢複了平靜，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巨大的怪獸。

那顆巨大礦石懸浮在夜空中，和它比起來，最初唐修齊挖出的兩小塊礦石簡直就像隨意掃去的頭皮屑。

精神觸角沒有動，證明唐修齊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它隻是替它的主人靜靜地看著這片死寂的電子墳場，等唐修齊慢慢緩過在腦內爆發的信息洪流。

然後，一股比方才戰鬥時還要深切的森冷逐漸湧了上來。

那隻怪物，沒有一點血肉，沒有一點動植物該有的生理組織，也沒有任何能夠稱之為“係統”的完整線路或者核心芯片——

那純粹是由廢棄金屬堆積起來的野獸。

但是，但是，如果隻是純粹的金屬堆砌。

它是怎麼產生的自我意識？

那顆巨大礦石嗎？

不不不，礦石隻是能源，能源為生命提供活動的基礎，但能源並不直接等同於生命。

所以……

死去的金屬，也會誕生自我嗎？

蟲族十萬年前那位最強者的靈魂看著十萬年後眼前發生的一切，在心裡默默對現在的蟲族們說，搞出這種玩意，你們真是……

秀啊。

……

……

良久良久，精神觸手找個了隱蔽的地方，拖著綠光礦石藏了進去，隨後徹底消散回歸主體。

幾秒後，唐修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終於能抬手擦一擦被血糊住的眼睛。